泉河东流

2023年7月23号执笔

皖豫交界地区有个叫冰泉的县城,县城东一个古镇潮桥,周边十里八乡的农村人都去潮桥赶集,农历逢单背集街上冷清,逢双日赶集的人才热闹起来,镇上各种乡镇配套设施完善,以前是潮桥区,后来撤区并乡改为潮桥镇,管辖好几个乡镇,政府机关,学校,卫生院,电影院等等一应俱全,九十年代初皖北年轻人还很少有去南方广东或者江浙沪地区打工的,大部分青壮年出门做工都是去河南山西小煤窑下井掏煤,年轻人一般去山东烟台周边乡镇农村果园种地,小工厂手工作坊干活,在家的本地百姓基本都是以种地为生,中国几千年的农耕文明在这里保存完善,春种秋收,忙碌不停,农忙过了清闲时有脑瓜灵活的农民会自觉开垦个小菜园,种点青菜萝卜啥的拉到集市上卖换点零花钱补贴家用。一条泉河从冰泉县城往东缓缓流淌不知道有几百年或者更久了,泉河上游从豫南一条小河流入皖北冰泉县境内,在冰泉县境内有两三条其他河水支流汇聚成一条宽阔的泉河一直往东流,泉河刚好成为一条内陆航道,经常有好几千吨位的机动船来往冰泉运送物资往东去阜阳市,泉河经过潮桥镇还有一座宏伟的船闸,河水顺势东流,泉河两边在皖北地区还算风景秀丽,大片的土地肥沃,没有任何山包,没有任何矿产资源,一望无际的平原养育着泉河两岸的世代农民,再蜿蜒曲折往东继续流淌着到达阜阳市,然后不知流了几个岔道入淮河流域,百姓以面食为主,家家常年面条馒头永远不会吃够,民风淳朴憨厚而懦弱………..。

第一章:迷茫的半撅子

皖北阜阳周边地区喊没结婚的男孩子就喊“半撅子”,小男孩当然是喊“小半撅子”。还有老头老太太喊一起长大的同龄人发小戏虐的喊“老半撅子”。十六岁的半撅子郭东波今天又赶集卖菜了,他家住潮桥东约六里的叫东湖的村,村子周边是大片肥沃的土地,往北隔着几千亩良田就泉河至西向东奔流不息,河水清澈明亮,河对面是沙河县,两岸百姓筑起土坝如长龙一样绵延弯曲从冰泉县城到阜阳市百十里,村庄原址就在泉河边,七六年发大水把周边几个村庄淹没,灾后重建把周边四个村子往南迁一公里合并一起从新规划一个大庄,周边四四方方一个大的长方形环村大路,然后中间间隔一排排的房子,房子前后都有一条东西小路,从东到西各家各户都有四间堂屋两间东屋拉一院墙头的小院,家家户户紧紧靠拢一眼望去排列有序很是整齐,东波家堂屋西头第二间做客厅,正中间墙上挂着一副中堂山水字画,中间摆一长条机桌,条机中间摆着佛像和香炉,前面一张八仙桌,简朴整洁,其他三间住人,东屋一间养牛一间做灶屋。东湖村人一直耿耿于怀的是直到如今都不通电,最羡慕的就是能像集上人一样每天晚上可以看的电视,年轻人很羡慕能看电视机里播放的港台武侠剧,琼瑶剧,大人小孩最希望的就是过年能看上赵忠祥倪萍主持的春节联欢晚会,大概在郭东波读初二的时候,老郭卖了一个牛犊子咬牙从潮桥镇一家电器修理店买了一台十四寸“飞跃”牌黑白电视机,又从汽车修理厂买一对旧电瓶,然后从几里地外已经通电的亲戚家把电瓶充满电回来看电视,于是东湖村历史上才有第一台电视机,农闲时候晚上老郭家晚上整个院子里外都坐满了大人小孩看电视,墙头上爬的也是人,村里乡亲们跟着《新白娘子传奇》里许仙喜怒哀乐的津津乐道,孩子们学着港台武侠剧练着武术招式。

郭东波头上戴着草帽,脖子上搭着一条汗水浸透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抬头望着天空,太热了,买菜的人也少,早上一波趁凉快买菜的人已经过去,现在半晌午买菜的人少,零星几个人看看郭东波的有点干瘪的青菜问下价格扭头就走,太阳太晒了,他连忙从菜篮子里拿出一个还有半壶水的塑料桶拧开通盖往菜上洒点水,青菜立马就显得格外水灵了,已经淋过好几次水了,还是没有卖出多少,他看了一眼菜篮子还有大半篮子的菜眉头紧皱,发现有人慢下脚步瞅了一眼他的青菜,连忙笑脸相迎怯怯打招呼:要菜吗?郭东旭不敢从菜蓝子拿出太多青菜,怕晒,他老担心别人会嫌弃他的是剩菜,逢人买菜就说;“我后面篮子里还多呢,你要买的多我就便宜点,反正自己地种的”。菜篮子在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边一个篮子中间两条木棍用铁丝捆着很结实,能带两百斤左右菜呢,头一天下午他爹娘和姐姐妹妹会先去地里拔青菜,刚读小学一年级的弟弟也在帮忙拔青菜,爹娘用板车拉回家一家人匆忙扎成一把把的,晚上摸黑点着煤油灯到半夜洗干净菜,把装满菜的篮子抬上自行车后座上,用绳子绑紧了,就催郭东波先睡,爹娘再简单做好煎饼,熬点稀饭存在锅里,已经鸡叫了,再去睡,天蒙蒙亮的时候娘会先起床去灶屋里烧锅加热一下稀饭,郭东波随后起床吃了饭,推载着一百多斤的青菜自行车到家西边大路上再骑车赶集卖菜,到集上菜市场已经很多卖菜人摆满了,菜市场就是一条街道在路两边摆卖,地上卖菜人摊张旧化肥袋子塑料布啥的,各种菜就摆上卖,卖菜的就随便找个砖头垫着坐在地上,有的从家带个小板凳,有的把菜篮子抬下坐篮子上守着自己的菜摊。他就看哪边卖青菜的比较少,就和卖辣椒番茄豆角其他品种的大叔大哥大姐喊着帮忙挤出一点点地方出来,摊开旧化肥袋子摆出三四把青菜开始卖了,不能和周边买菜的卖一种菜,不然别人不会给他挤地方出来怕影响别人卖菜,这点郭东波心里清楚的,每次看准了地方都能商量成功,他嘴巴甜会喊人,年龄又小,满大街就他一个年轻半撅子卖菜,那些农村卖菜的大叔大爷大婶也同情欣赏他。

一九九三年的夏天刚从潮桥中学初三毕业的郭东波没有考上中专落榜了,他自己意料之中的事,很多学生复读好几年为了考中专,将来毕业可以包分配工作,偏僻的小镇上很少有人愿意读高中的,因为三年高中后还要考大学还不一定考上,不如就近初中考中专毕业就分配。他这些应届成绩一般的学生根本竞争不过那些老油条的,并且他读书三年睡不好吃不饱哪有心思学习,学校没有宿舍,周边农村孩子来潮桥读书大部分租房子或者投靠亲戚家住,他舍不得租房子镇上又没有亲戚,就和几个一样处境的孩子每人带床被子在教室里睡,晚上自习下课了把四张课桌合并在一起,铺一床被子盖一床,春夏秋冬夜夜如此,下雪天冷时好几个孩子就挤一起睡抱团暖和一点,天热了就分开睡,吃饭可以在学校食堂吃饭,他们从家里带一袋小麦去食堂师傅桉比例兑换成面粉斤数,一百斤小麦换八十斤面粉,一斤面粉换三张饭票,一张饭票可以买一个馒头或者一碗面条,郭东波一般早上一个馒头,上午一碗面条,下午一个馒头,不敢多吃,家里没钱呀,爹娘种地除了交公粮,乡里再收各种杂税后所剩无几,大姐十五六岁起就趁农闲时节和爹一起到处卖菜,下乡收废品,收南瓜子,从冰泉化肥厂附近商户手里倒腾几袋化肥拉到潮桥街上卖了赚点小钱补贴家用,后来十八九岁大姐和本村几个姐妹一起去山东烟台附近果园加工厂打工,干一年时间过年回家交给爹娘五百元钱,爹娘一家人都开心的不得了,看到家人那么辛苦挣钱,懂事的郭东波在食堂舍不得多花一张饭票。所有长期在学校吃食堂饭的都是农村孩子,开始还有人从家带点腌制的咸菜就馍吃,咸菜一拿出来好几个熟悉的孩子一下子围过来一人尝一口就没了,后来干脆都不从家带咸菜了,大家就用搪瓷缸舀一勺馍锅水抓一把盐拌一下沾馍吃,反正食堂里馍锅水和盐免费,食堂外边三五成群的孩子早上吃馍端着搪瓷缸粘放盐的馍锅水,中午用搪瓷缸盛面头吃,下午又吃馍端茶缸子沾馍锅水,乌压压一大片人甚是壮观场面。郭东波不敢多吃,一顿饭一直是一张饭票,偶尔实在饿了,就趁中午放学时间长骑他专用的破自行车回家,到家后娘会急忙做饭,吃了就又骑车飞奔到学校,他家在潮桥东约六里路程,刚好到学校就已经上课了经常迟到,读初一的时候那条路还是土路,晴天还好,下雨天就没办法了,等读初二的时候镇政府开始把那条路修成砂礓路,修了两三个月才修好,下雨不会再泥泞不堪了,但是也不能冒雨回家吃饭的,正在长个子的半撅子经常会饿,爹娘会经常让他从家带几个馒头在书包里饿的时候就啃馒头。有时候潮桥街上的小混混学生下午放学后嫌回家麻烦,因为晚上还要来学校上晚自习,就会以借的名义向他们乡下学生要饭票,今天借明天借从来不会还的,郭东波被借过几次后就拒绝不借了,因为每次被小混混借走一张饭票他自己都会省下一顿不吃,一旦拒绝后不久就会在下课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被踢一脚打一拳,乡下学生没人敢还手,校园霸凌很多,特别乡镇学校是经常的现象,老师不敢管,学校领导从不管,大部分近视眼睁只眼闭只眼。

晌午了,很多人开始下班要买菜,郭东波把草帽子故意压低了一点,生怕见到以前的老师买菜,也担心遇到以前的同学看到,年少的他刚开始对于上街买菜还是比较自卑的,同样年龄大的半撅子大部分没人出来卖菜的,大姐风英没有结婚之前一直在帮家里卖菜,大姐结婚后爹抽空赶集卖菜,回家还要干农活太累,二姐凤兰也卖过一段时间的菜,妹妹和弟弟还小都只能在家干点家务,他下学后再也不让二姐去卖菜,觉得家里自己也是个大男孩了,也可以像爹一样担起养家的责任了。今天上午下班人多卖菜的速度还行,他的原则是能卖多少是多少不能往家带回,多少贵贱换点钱就比带回家强,家里人和邻居都不愁菜吃,剩菜回家就是喂牛喂鸡还不如便宜点换钱,只要有人问价格就卖,本来早上他开价两毛钱一斤,有人还价一毛五也卖,秤菜的时候撑杆抬的高高的给,临走再抓一把送给顾客,买菜的开心,卖菜的也开心图个早点卖完。潮桥是农历逢双号集市,周边两个柳鹏和九龙的小镇是农历逢单号,郭东波隔三差五都轮流三个小镇忙碌着卖菜,一来二去他每个镇菜市街他都熟悉了,菜卖的也快的,村里的几个半撅子小媳妇也愿意跟着他赶集卖其他种类的菜,一般都出摊在对面或者隔壁街边,看他卖菜快每次都拿几捆其他种类菜让他一起搭配着卖,几个人一起来一起回家有说有笑的也有个伴,慢慢的卖习惯了,郭东波会观察来往的行人,是真心买菜的还是问价格的,是大方的还是抠抠搜搜小气的他一听说话一看穿着就心里清楚了,大方的人不讲价格他只管说多少价格就多少给别人,小气的就便宜点让人觉得占到便宜,后来他发现大部分看起来穿的衣服光鲜亮丽不见得大方,反而很抠门,这点还真让他意想不到呢,有时侯行情不好还有剩菜,他就收摊骑车在各大街小巷一边溜达一边吆喝:有要青菜的吗?便宜点的青菜,卖了回家啦!”开始还不敢大声,后来劝自己:我又不是偷拿别人东西,靠自己双手劳动光荣,就很大声吆喝起来,一圈下来也能卖完了,然后骑车飞快的往回奔,中午很多人已经吃饭了,爹娘每次都交代他在街上买碗面吃了再回,每天卖菜的钱才二十多块左右,他舍不得花的,每回都忍着回家再吃,娘只好在家里等着他吃饭。

端午节快到了,地里的青菜也卖的接近尾声,青菜卖了就快萝卜上市了,这天郭东波像往常一样在潮桥菜市场摆摊,街边一个商店里音箱播放着《潇洒走一回》歌曲,叶倩文激情澎湃的声音听起来打鸡血一样亢奋,音乐缭绕着菜市场。他摆好菜摊休息时看到不远处有个比他小一点的半撅子摆摊卖茄子,有点面黄肌瘦,表情害羞,估计也是刚出来卖菜的,也不说话也不主动和顾客打招呼,一个人独自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茄子,北方的茄子都是大青茄子,不像南方的紫茄子长条形状,青茄子有点椭圆型,茄子尾部长着一根长把有几片带软刺根部,茄子青皮光滑很好吃,郭东波凑到跟前笑脸打招呼:“小兄弟,卖茄子呀,你这茄子还不错哩”。那半撅子看着他腼腆笑着回应:“是的,自己家种的,我也没有卖过菜,都不知道好不好卖呢”。东波笑说去:“没事,我也刚卖不久,慢慢就会卖了,反正都是自家种的,贵贱换钱,尽量别带回去就行”。那小伙回应:“对对,我出来时,俺爹也这样交代我的,尽量卖”。东波问:“兄弟你是哪庄的的?我是潮桥东边东湖的。”,卖茄子的半撅子回答:“潮桥南边姜庄的,东湖你们庄我知道,俺庄有好几家亲戚是你庄呢。”“嗯,是吗?俺庄大,很多年龄大的人我不是太熟悉,但是见面都面熟呢”。正在说话的时候,他见青菜摊来了一个买菜的大妈,就急忙跑过去打招呼,一边笑脸相迎一边麻利的撑菜,撑杆抬起高高的让大妈高兴,收钱后他坐下继续看摊,突然听到隔壁不远处一个老头大声骂:“你小屁孩子狗日的人不大心还怪黑,两个茄子能有一斤重吗?你妈的瞪眼说瞎话,是不是想挨打?”那老头子一边说一边摔茄子,卖菜的男孩面红耳赤的大声辩解:“我的秤没有事呀,这茄子这么大的,还有秤盘没除去呢,我又不骗人”,半撅子一着急眼泪水都出来了:“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还连忙用手护着茄子怕那老头继续摔,老头子看摔不着茄子,就立马去摔他的秤,男孩又赶紧护秤,那老头顺手“啪啪”打了半撅子两个大耳光,耳光响亮,男孩子呆住了,周围的人也愣着了,他立马飞奔过去护着男孩,然后用手拉开那打人的老头,一边劝他“老年纪人,别打人,消消气,有话好说,别打人,你看着半撅子这么小卖菜不容易,别打了”。那老头瞪眼看我嚷嚷着:“干嘛拉我?他称不给够秤,我不打他打谁?”,我连忙说:“够秤的,他年龄小,刚开始卖菜不懂事,话还没说完呢,俩茄子也大,秤盘还没除呢”,卖茄子的男孩哭着说:“是哩,我刚称好重一斤,还没来及说除秤盘他就骂起来了”说完呜呜哭的伤心。当时卖菜卖肉的都是拿着自己的杆秤带秤钩,卖青菜蒜苗卖肉是直接秤钩钩着秤就行了,卖茄子瓜果的就用秤钩着另外一个秤盘秤才行,不然没办法秤,秤了之后再减去秤盘重量就行了,男孩子刚秤了还没说出口除秤盘就被那老头骂了,来不及解释就挨两个耳光。郭东波一边护着男孩不让他哭,一边拦着那还想继续打人的老头子不让靠近,那老头子瞪眼看着东波:你他妈的是不是也想挨打?再拉连你一起打!”郭东波心里一股怒火攻心,脸当时没有了笑容,顺手拿起秤砣,他从小就是打架不要命的主,本来就为卖茄子的男孩抱不平,现在又被这老头子骂,很是恼火,他怒目而视随时准备打架。这时周边卖菜的和买菜的大叔大妈们都围过来劝架了,有几个人认识那老头,就和颜悦色的劝他走了,那死老头骂骂咧咧的顺手又拿走几个茄子才肯罢休走了。郭东波帮男孩子整理一下茄子,又劝他:“算了,不哭了,就当喂狗了,这死老头活不长!”男孩一边擦眼泪小声说:“谢谢哥了,这潮桥街上人真坏”。东波说:“是啊,咱乡里人都被他们欺负怕了,没办法,忍忍吧,我先过去卖菜了”。他看有人喊他卖菜就匆忙去菜摊边了。周边认识那老头的人说,老头子姓张,外号“张鸡公”,是街北头的人,老街痞子了,经常强买拿周边来潮桥卖菜的人的菜,没人惹他,谁愿意和他一般见识呢,街上人本来就老赖,处处欺负乡下人,今天也该卖茄子的半撅子倒霉吧。天晌午了,今天郭东波的菜也剩一点,他往卖茄子的男孩那里看了看,他一脸沮丧在收拾没有卖了剩的茄子,也准备回家了,郭东波收拾完毕和他打个招呼就骑车往家回,剩的菜也没有心情吆喝着卖了,想想被打的男孩,他心情也很难过,也勾起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被街上小混混欺负的回忆,现在卖个菜还是被人看不起欺负,越想越难过,到家后也不说话,胡乱吃碗面条,娘看他脸色不好就问:“波,咋回事?菜没卖完没事,回来咋还不舒服哩?”;爹也在担心的看着他,他看看爹娘说:”娘,街上人欺负乡里人都习惯了吗?一点理都不讲”!他把今天赶集发生的事情向爹娘说了一遍…….。爹一边听一边从“团结”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用火柴点燃深吸一口鼻子里冒出一股烟,叹口气:“街上有的人真是二不赖,咱们乡下人又没办法,咱们经常赶集不买就卖,他们是想找麻烦就随便找,以后省事避无事,自己注意点,惹不起咱躲得起”。娘在一边无奈应道:“现在附近好几个集上人有的赖得很,有卖东西的人你想买啥问下价格就要买,不能还价,还价就会被骂,上次咱东头你二娘天热了去集上服装店想买件褂子,问了价格后以为先试试穿着可合身呢,卖衣服的女人立马不让脱了,非让她买了,不买的话立马就骂人,她没法就掏钱买了,还不合身,拿回来气的也不穿。”郭东波心情很糟糕,去灶屋里刷锅洗碗了就准备跟爹娘一起上地拔第二天好卖的青菜。爹看着在灶屋刷碗的儿子对东波娘说:“儿子大了,以后不能像咱们一样种一辈子地,得想想办法让他学个手艺才行”。东波娘应道:“这话你都说了多少回了,得有合适的人带他才行,咱儿聪明能干,心事重,有自己的想法,慢慢碰吧”。

人性有时是很丑陋的,弱势互害,一般自己是不咋地的弱者常常喜欢欺负还比自己弱势的群体,往往对比自己强大的群体反而畏惧和崇拜,欺负弱者大概就是找个借口发泄一下情绪刷一下自己也貌似强大的存在感,宽慰一下自己自卑心理,八九十年代前后刚刚改革开放不久,经济增长城镇居民享受政策红利收入暴增,而农民依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尽管生活也提高了还是贫穷,相对城镇居民生活水平提高有种莫名的自卑心理,人穷志短,没有底气,农村见到城镇居民大部分微微是诺笑脸奉陪,从而造成一种城镇居民人均都有种优越感,小镇人看不起乡下人,县城人看轻小镇人,大一点的城市人看不起小县城人,所有的老百姓都有自己羡慕的阶层,也有自己看不起的群体,小镇人提起农村人一口一个“乡下的”,县城人说起小镇人就说是下面“小集上的”,大一点的城市人提起县城的人就说是“小县城的”,反正都可以在别人身上找到自我优越感,唯有农村人一直卑微的样子,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农民地位一直处于低等阶层,只有毛主席才带领农民翻身把歌唱,从革命老区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各种政治运动,都是农民阶级扬眉吐气的时候,那个时候老一辈革命家大多都是贫苦农民出身,各级政府部门工作人员大部分也是农民子弟,大小批斗会的观众都是贫农出身的人在看,在喊口号,在批斗其他阶级敌人,也没有发现有哪个人或者哪个阶层的居民敢看不起农民,事实上现在真正内心强大,心地善良,充满正义感的城镇居民还真不会看不起农民的,必经在中国所有阶层往上数三代哪一家祖上不是农民出身?

夜晚来临,郭东波一家大小在昏暗的煤油灯光里忙绿着明天好卖的青菜,一边干活一边聊着东家西家的鸡毛蒜皮的事,弟弟东亚也一边捆着青菜一边让哥哥讲故事,东波今天心情低落不想讲,他对爹说:我今晚早点睡,明早半夜就起来,明天去县里卖菜去,听说县里菜价高一点还卖的快。”他心里不愿意再去潮桥卖菜了。爹说:“可以,你在公路上骑车靠边走,远远看到汽车就注意点”。东波麻利干了重活后拿着凉席被单子就去村西边大路上睡觉,西边大路上凉风习习,天热很多农村大人孩子喜欢在外露天睡觉,三五个人一堆七八个人一群凉席一铺连一片,大家边乘凉边聊天,听老人讲以前发生经历的种种事情,夏天的夜晚漫天繁星,银河系像一条巨大的镶满钻石丝带闪耀着飘在夜空,闪烁着的星空下凉风习习人们慢慢入睡,赶到天气晴朗月亮明亮的夜晚,村子里人家有喜事的就会请瞎子叔唱大鼓书,擂鼓咚咚响传几里路远,瞎子叔抑扬顿挫的时而唱时而说的声音里全是古人的故事,东波很小的时候了解这世间的真善丑美就是靠瞎子的大鼓书里学到的,偶尔也有村民会请放映队放电影,各种武打片是年轻人最喜欢看的电影,很多时候晚上在外乘凉的时候年龄大一点的会带一帮年少的半撅子跑附近村庄五六里路程看电影,今晚郭东波自己把凉席铺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呆呆的望着星空,很难入睡,想想以前学校的时光,那时自己也是怀揣梦想的孩子,如今的现实生活让他越来越觉得梦想是那么可笑,爹娘辛苦劳作自己尽量先帮着干活卖菜吧,等等闲了看看咋办,我不能就一直卖菜吧,不上学了无所谓,但是肯定要出去闯一闯反正不能一辈子窝在村子里种地,明天还要起早去县城卖菜,早点睡吧,他想着明天卖菜就闭上了迷茫的双眼。

第二章:父辈往日的岁月

东湖村的四十多岁的郭家旭是个勤快能干头脑灵活的庄稼好手,脾气倔强,性格乐观幽默风趣的人,和东波娘两口子任劳任怨十年如一日的种地,年轻时两口子吵闹打架是常有的事,老郭家就兄弟自己,农忙时节没有兄弟姐妹帮忙,五个孩子又小,一干活着急了心情烦躁两口子就会发火吵架,东波娘脾气也大,就针尖对枣刺的经常吵闹,郭东波小时候最害怕爹娘打架,每次打架了娘都哭的一塌糊涂,生气好几天不说话不吃饭,爹后来有次偷偷安排东波说:“波,我上地干活你看着你娘别喝药上吊呀”!从此东波每次看爹娘吵架后都会把农药瓶子和家里大小绳子都藏起来。大女儿凤英从小就当男孩子养,干活卖菜一把好手,从小风风火火的像老郭一样走路,前两年出嫁了,嫁到南边公路边上的村子,二女凤兰读二年级就辍学在家帮着家里做饭干活,三女儿风琴也不愿读书也在家拔草喂猪养鸡鸭的事,地里拉犁耕地套辊拉粪的重活主要是靠养了十几年的牛出力,牛也是家里主要成员,小儿子刚读一年级顽皮懂事,现在孩子们都大了都在帮帮忙干活,老两口子也很少吵架更不会打架了。郭家旭是个独苗,上面有两个姐姐,大姐在他刚出生不久时候就已经出嫁,东波爷爷有老兄弟俩,老二在解放前年轻的时候去冰泉县城小饭馆当学徒工,娶妻生子一直开卤肉店为生,解放后就在老街郊外一低洼地带像其他农村人进城一样买三间地方建一个院子一家人成为城市人,东波爷一生乐善好施,会个手艺做菜,附近十里八乡有红白喜事都去帮忙,是位虔诚的佛教徒,会驱鬼辟邪之法,经常帮左邻右舍小孩子叫个魂,帮附身不干净东西的出个道法除邪,深得村民信任,老年得子,甚是开心,对孩子很是疼爱,世事难料儿子十岁左右时赶到中国六零年大灾年,村里人都饿的面黄肌瘦,饿急了吃棉袄里边棉花,地里野菜被挖光了,就啃树皮,只要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往嘴里塞,个个浑身浮肿走不好路,身上用手指一按一个坑起不来,每天都有饿死的人被村民掩埋,十有八家有人被饿死,村子里有个郭家旭喊姑父的老陈带几个饿怕了胆大的村民,趁夜里偷偷去乱坟岗上把一个死小孩拿回家煮吃,事后被人举报后判刑七八年。后来自从东波记事起他爹就经常教他们姐妹几个一定省吃俭用,不要浪费粮食,防备再过灾年,老一辈人饿怕了。六零年之前是五八年“大跃进”运动,浮夸风盛行,基层各级干部夸大宣传到处大鸣大放“亩产万斤粮”,实行共产主义社会吃大锅饭,各地农村大炼钢铁各家砸锅卖炼铁,到处虚假宣传哪有敢说实话的人,六零年庄稼收成实际很好,各生产队粮仓都满满的,地里庄稼也好,就是各地严管不让老百姓吃,人为造成的人祸悲剧,家家不让做饭都去吃食堂,每天按人口数量去分一顿稀稀拉拉的四眼粥,粮仓有粮而食堂无米粮可做饭,有的人家有人饿死了也不敢上报,尸体放被窝里两三天充活人数可以去食堂打饭给家里人吃,甚至有的村子里出现一家五六口人全部饿死在屋里好几天才被发现的情况,村子里的大部分干部和当权者根本饿不着,家里人反而吃的胖胖的,身上并没有浮肿现象,他们有的看上哪家的闺女少妇就乘机给点吃的连哄带骗的占有,村民深恶痛绝又无能为力,灾后多少个村子里的女人莫名其妙的生下的私生子,大家也无奈的睁只眼闭眼了。东波爷爷看着年幼的儿子饿得走路拄着双拐棍还走不稳,自己忍饿每天省下一点点自己吃的食物留给儿子,可怜不堪饥饿倒床不起,临弥留之际把儿子搂在怀里爷俩在床上躺三天三夜,当爹的不停的教儿子将来如何待人处事,如何生存下去,老的不停的说,小的迷迷糊糊的听,困了就睡,醒了继续,最后一天晚上年幼的郭家旭迷糊中看几个像戏台上打扮的人飘然进屋坐在房梁上,他大惊指着房梁问:“爹,屋梁上咋坐几个穿花衣服唱戏的人?”。东波爷爷搂紧儿子说:“没事,别怕,他们是来接我的”。说了话后就慢慢倒下撒手人寰。这些事后来东波很小的时候他爹都跟他讲过好几次,有些东西是解释不清的,不是迷信,很多你看不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东波爷爷去世后,老奶奶带着年幼的郭家旭还有一个二姐相依为命,慢慢的熬到村里有粮分东西吃,中央高层要求实事求是改变政策措施百姓生活才解决温饱问题,再也没有饿死人的情况出现,村民渐渐恢复正常生活后,村里大小干部被县政府统一带走县戏院参见学习班,谁都不能回家,一连学习一两个月时间不敢回去,回去会被愤怒的村民打死。转眼见郭家旭长大了,二姐也出嫁,他平时农活清闲时自己买点红纸手札一些灯笼、玩具风车、灶爷神牌等等赶在庙会逢集换钱糊口,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一九六七年开春,泉河岸边东湖村十六岁的郭家旭像所有老百姓一样迎来中国的政治风暴,各地“造反派”蜂拥而起,学校停课,学生,青少年加入红卫兵到处串联,村子南边大水塘边牲口屋里,就是造反派红卫兵小将们召开的批斗大会的地方,小将们手持一根染着红色的棍子,押着被五花大绑头戴纸糊的高帽子胸前挂着反革命牌子的“四类分子”,不分白天黑夜的开批斗大会,白天干活休息间隙,造反派们看某个”反革命分子”不顺眼,立马下令:“社员都过来,红小将们把走资派地主分子拉出来开批斗会”!于是年轻的红小将们就把“四类分子”拉出来,再把提前准备好的道具戴上,登到高处按倒四类分子低头跪下,等着批斗,少年郭家旭是专业喊口号的,他面对社员扯开嗓门振臂高呼:“打倒反动派!打倒四类分子!文化大革命万岁!”,下面乌压压的社员们都跟着打鸡血一样跟着喊起来,台下观众声声的口号响起,台上跪倒的浑身发抖面红耳赤。面对这些“反革命分子”,有人会公报私仇泄愤,有人会故意耀武扬威的整人,郭家旭生性善良从不为难他们,让他喊口号就喊,让他打人他死活不愿意,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叔叔大爷的,他平时见这些四类分子都先喊辈份称呼再打招呼,他也不懂为什么他们会是反革命分子,有的是一句话说错了就被划成反动派,有的是父辈是有几亩薄地雇人干活就划成地主阶级,有的是六零年灾年期间手里有权利贪污粮食的,有的是偷偷仗势欺负妇女寡妇的,反正每个村都必须找出这类型的人当典型批斗,该来的不该来的被冤枉的不被冤枉的都一锅炖,这些被批斗的人长期惶恐不安,诚惶诚恐的低头跪在台上被骂被打被吐口水,随时都担心能不见到明天的太阳,大家都不敢乱说话,生怕说错了引来杀身之祸,个个喊口号,人人可以举报他人,村里都会有人专门偷偷躲在人家窗外听话的,有的夫妻晚上聊天抱怨政府的话第二天就被举报,夫妻反目,有的爷俩屋里唠叨几句话就会被干部知道了批斗,父子成仇,兄弟互斗,人性丑陋嘴脸暴露的面目全非。东波娘后来和东波说姥姥家何庄,她有个没出五户的堂哥,就因为抱怨六零年后还没吃的,自己编个顺口溜:红薯叶,红薯馍,离开红薯不能活,啥时候才能吃上白面馍;结果被人举报到乡政府革命委员会说他反革命祸乱人心,就地在乡革委会办公室门口批斗会上判死刑。东波娘那时候也十五六岁,还帮她大婶子一起给那即将被枪毙的堂哥做送终的鞋,她大婶子一边纳鞋底一边哭,她也陪着哭,后来把鞋给在革委会小黑屋里绑着的哭的稀里哗啦堂哥换了新鞋,就拉出去在批斗会上枪毙了。这世人在做天在看,每个人说话做事都有因果轮回报应,好心行善积德之人必有好报,作恶多端坏事做尽的人也会恶有恶报,有些是现世报有些是后世报,祖上积德就是为后代积福,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很多人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年代祸害别人的,其后代都不会混的多好,很多当时不为难别人的后代子孙都会混的风生水起。那个混乱不堪的年代,一幕幕是非颠倒的故事在生活的长河如大浪淘沙滚滚而去,留给后世的只是传说,历史的烟云随风而逝,但愿不再重演。

政治风暴慢慢的平息下去,农村也恢复了平静的生活,十七岁的郭家旭每天在乡镇各大队当个通信员,传达给纸条,通知各大队干部去乡里开个会议,闲空的时候就去冰泉县城二叔家玩几天,二叔从大哥去世后也是疼爱这个侄子,每次郭家旭来玩的时候二叔也是偷偷给他留点肉吃,在农村整年也吃不到肉的,二叔在县城红旗饭店门口开一个卤肉店,吃的肥头大耳,两百多斤的黑黑的大胖子,长大慈祥和蔼可亲面容,只是不当家做主,家里娶一个凶神恶煞般的老婆,整天一脸愤世嫉俗的从来不笑的脸,好像所有人都欠她钱似的,谁要惹到她,天天指桑骂槐的骂人,左邻右舍见她唯恐避子不及,二叔心疼侄子又不敢让她知道,只有借口安排侄子尽量少来县城玩,避免路上有车不安全,临走时总会偷偷塞一毛两毛钱给侄子回家买车票坐车,郭家旭舍不得花钱坐车就走路回家,早上出发的小半撅子一边走一边玩天黑到家,把车费交给娘。转眼间一晃郭家旭十八岁长大成人,本村老赵家大妈把娘家侄女桂芳介绍个他,桂芳看着精明能干的郭家旭一下就答应了,认识不久后就简单置办一个可以装被子木箱子做嫁妆就结婚了,孤儿寡母长大的郭家旭和桂芳开始了新的生活。

七十年代初期,皖北农村依然是生产队集体性质劳动合作方式,社员成年劳力一起干活,实行工分分配,分口粮按工分多少分发,家中成年男女劳力多的出工多就多分口粮,孩子多的工分就少口粮也少基本上不够吃的,村里就家家分一二分地的自留地种菜,出工回来趁闲工夫家家都在自家菜地里摸索种菜,搭配点主粮糊口,二十岁出头的郭家旭已经是两个女儿的父亲,一家人就两个劳力挣工分,口粮不够吃的,老太太在家带俩孩子,他两口子除了上地出工就是菜地里忙碌还是生活拮据,偷偷把种的菜挑到潮桥集上卖,又怕有人抓,不敢公开贩卖,乡镇政府部门还在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抓“投机倒把分子”,但是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大家其实心里都明白,口粮不够吃的,不种点菜卖根本解决不了零花钱问题。有天郭家旭卖菜的时候看到有人偷偷卖通红通红的细长尖尖的辣椒,很多人喜欢吃,打听一下卖菜的人说是亲戚从南京附近带回来的辣椒苗种的心里,他暗暗记下南京地址,心里开始琢磨着咋去南京了。回到家里和桂芳商量一下准备去南京买辣椒苗子回来卖,商量老半天桂芳才同意,安慰好老太太和女儿他就准备出门,又偷偷买包“丰收”香烟去找老书记软磨硬泡给开张介绍信盖个章路上坐车好用,老书记也担心乡里知道了他不好交代,千叮万嘱的让他说是走亲戚不要暴露是做买卖就行了。怀揣介绍信和馒头的郭家旭开始搭汽车到阜阳,在转车到蚌埠,从蚌埠坐火车去南京买辣椒苗子了。

刚开春不久的南京还有是很冷的,火车从长江大桥上咔哒咔哒疾驰而行,江面上冷风嗖嗖中,有好几个大轮船在冒着黑烟往东顺江缓慢行驶,郭东波隔着火车车窗户玻璃看着长江,混浊的江水在轮船后面泛起长长的涟漪慢慢扩散开了,“这长江比泉河宽多了”,他对同行的人说。这是已经是第三次来南京了,前两次还比较顺利,老书记的介绍信起到作用,路上有胳膊上戴红袖布条抓“投机倒把分子”的人看了介绍信,又看看点头哈腰一脸笑容的小伙子不像商贩盲流分子就放行了。一连来南京两次买辣椒苗回家卖给别人种,除了车费路上开支能赚几块钱呢,每次回去都给老书记一盒“丰收”烟,老书记也开心的从新给他开介绍信;村里有几个阜阳来插队的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老人家号召到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锻炼,知青父辈老家都是东湖村的,后来当兵专业或者其他关系在阜阳市工作落户,小辈年轻孩子又赶上上山下乡运动,从城市回到农村种地,父辈不放心怕孩子没人照应,就托关系回原籍老家插队吧,身边都是以前的老少爷们也放心,男孩就在生产队知青点住,郭家旭桂芳两口子热心肠,本村年轻人都经常去他家玩,知青小女孩的母亲又是本村按辈份喊姑的,和郭家旭父母都熟悉,丈夫当兵转业在阜阳医院烧锅炉,女儿自然住郭家放心,女孩的有个哥哥叫张鸽住知青点,几个知青不下地出工就经常在他家玩,小女孩帮桂芳抱孩子,张鸽看郭家旭去了两次南京后非缠着再去南京带着他,他拗不过,后来觉得刚好想路上有个伴,回来也可以多带点辣椒苗,于是就答应一起去了。这次他俩下了火车刚出火车站不久就准备去郊区农家买辣椒苗方向走,突然他发现有两三个五十岁左右中年男人头戴军帽胳膊上戴红袖标的人看着他俩走了过来。“干什么的?”领头的军帽冲他俩大喝一声。郭家旭连忙笑脸迎上去,一边掏烟一边说:俺来走亲戚,刚下火车,还没吃饭,想找个地方吃饭了再走”。他说完这话又小声对一脸胆怯的张鸽嘀咕一句:“你别怕,听我的就行”。戴黄军帽的人有厉声质问:“你在这里乱串啥?我看你是盲流,跟我走!”,说完一挥手让另外两个跟班的一人抓着俩人的手腕,“老实点,你俩等会老实交代清楚”!领头的军帽的瞪眼看着他俩,“俺有介绍信,不是盲流,就是来南京走亲戚的,”郭家旭辩解道:“我可以拿出来,你先看看介绍信吧。”“不看,现在南京到处有人流串商贩投机倒把分子,不关你们几天不会说实话!”边说边连推带拉往外面方向走。张鸽年龄小哪见过这阵势,嘀咕着“这咋弄呀,还没到地方就被人抓了”。这边郭东波也搞不清楚啥情况咋办了,一行人推攘着走到玄武湖边上人行道,他俩不愿意走对方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推拉,郭东波心想今天看来走不了啦,一恼怒对张鸽喊“你往那边跑,我往这边跑,先跑了再回家!”喊完纵身跳过玄武湖边上人行道跑到穿过马路对面飞奔而去,南京火车站附近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郭家旭气喘吁吁的走着,一边走四处张望,生怕有戴军帽红袖布的人看到他,他甩开那些人不知跑了多久七拐八拐的也转迷糊了,“看来辣椒苗是买不了啦,张鸽也不知道啥情况,他肯定会被关的,不过他是知识青年不会有人难为他,我只有先回家再说吧。”他寻思着心里琢磨着,遇到一个老头连忙笑脸问到:“大爷,去火车站咋走”?老头指着一巷口说:“走到底右拐不远就到火车站了。”郭家旭连忙往巷口走去。走到火车站售票处附近,他靠一个角落观察一下,老远就看见先前查问他的那个领头戴军帽的人正在四处张望,也没有看见另外两个抓张鸽的人,不知道张鸽被带走了还是跑了。他也不敢走出来,心想等到天黑再看情况吧。 天渐渐黑下来,火车站路灯亮了,郭家旭肚子饿得咕咕叫,就蹲在火车站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不敢出去,担心又有戴红袖标的人发现。他远远的盯着售票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走动,赶忙跑过去发现正是张鸽,张鸽一看到他一脸兴奋:“哥,我听你喊跑就没命的跑,后来以为你被抓了,我想回家再让老书记想办法呢”。“我没事,还担心你跑不了呢”。郭家旭小声说:“赶紧买票回家吧,这里抓的严”。俩人不敢久留,买到回家的票进站了,回家后再也不敢来南京了。

一九七五年夏天,全国的知识青年开始慢慢回城,张鸽姐弟也告别郭家旭桂芳一家终于回去阜阳,农村的生产队集体劳动依然在继续,村民们除了上工就是家家户户整理自己的菜园子。这天晌午,突然南庄大姐哭哭啼啼着和姐夫一行人,把前几天去她家走亲戚的老娘抬回来了,老太太没到家已经断气,郭家旭跑回家看着躺在床上冷冰冰的老娘顿时痛哭,可怜老太太一生辛苦中年得子,老伴又先她去世撇下娘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好容易熬到现在儿子一家才开始慢慢生活好点她却突然离世,娘临出门去大姐家还说放心不下俩小孩过两天就回来,没想到是娘俩是最后一面,如今阴阳两隔,儿子想到娘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哭的撕心裂肺伤心欲绝。桂芳看孩子爹根本痛哭抬不起头,赶紧把自己本村的姑找过来看好俩孩子,就开始请村里左邻右舍乡亲父老忙碌起来,做棺木,织白布做孝衣,做饭打杂跑腿的,阴阳先生挖墓地的,有条不紊的理清繁琐事情直到把婆娘下葬了入土为安。

七月的骄阳似火,泉河的水位一直在上涨混浊的水缓慢的往东流,知了趴在树上不停的吱吱吱吱叫,人们三五成群的坐在树荫下吃饭,拉家常话,前几天下几天大雨,村南的大水塘水满已经漫到牲口屋的地方,再南边的牛角坑上的小桥已经被水淹了,村民赶集就的趟水过去,还有西沟沿的水已经漫过路面进入红薯玉米地,下午生产队队长通知社员都不要出工,在家收拾一下东西预防发水,听说泉河上游河南省已经发水了,家里有老人小孩不会浮水的就早点去公路南边地势高的亲戚朋友的家吧,冰泉县政府已经传达到各乡政府准备好预防发水。郭家旭把家里不多的粗粮食和一点红薯面粉装起来,被子衣服一起装着板车上让桂芳拉着俩女儿先去公路南边娘家躲一下,他自己把家里的几根旧房梁绑在院子里两棵大枣树上,把桂芳的唯一一个装被子的嫁妆大木箱放上面,又把红薯面提前炒熟装好放箱子里,将来万一发水可以躲在房梁上充饥。

一九七五年七月初前后,整个安徽河南山东河北江苏大部分地区连日暴雨,河水暴涨,城市内涝严重,安徽省政府防汛指挥部阜阳市委各县委常委会议研究决定力保城市设施避免水灾,为了缓解城市水患压力把淮河流域泉河洪河沙河几条河流域在境内比较低洼的农村地区划为泄洪区域,关键时刻炸坝泄洪,七月十五号阳光明媚,气温30多度,可前几天暴雨造成泉河上游冰泉县城内涝严重,十几台抽水机往泉哥排水,泉哥水位一直上涨,政府决定在县城十公里外炸坝泄洪,轰隆一声泉河坝决堤,洪水如野马脱缰泉河两岸瞬间一片汪洋,在很快潮桥下游也大坝也决堤,泉河北岸一望无际的洪水淹没,南岸冰泉到阜阳公路以北四十公里长面积左右全部洪水滔天,郭家旭坐在院子里绑在枣树上的木架上,看着全村的房屋纷纷倒塌,洪水中不时飘来大量的各种动物的尸体,各个大小没人避难的树上爬了很多老鼠和蛇,头顶不时有救灾的飞机轰隆隆飞过,水面有不少军人开着机动船在喊话救援。有个船上军人冲着枣树上他喊:“兄弟,要不要坐船上安全地带?北边河坝上可以先住下来?”,郭家旭看看大枣树安全他舍不得木梁架子的木箱杂物回应:“我暂时没事,等等看情况吧,水万一大了我会凫水”。解放军开着船又去周边其他树上询问其他人了,整个村子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大树,洪水来临前都有人在树上绑了木梁架,架上存放一些物品留人看着各家的房子,可惜土坯房屋都被洪水淹没倒塌了。他们大部分已经在枣树上躺了两天两夜了,白天就用被单子搭一下阴影防止阳光暴晒,晚上蚊虫叮咬的难以入睡,还担心蛇和老鼠爬上木梁,饿了吞把提前准备的炒面,渴了喝点提前在塑料桶里装的井水,第三天大家实在坚持不住了,就纷纷坐上解放军的救援船渡到泉河坝上安定下来,飞机每天空投救援物资在坝上,人们纷纷在坝上奔跑抢物资,几十公里的泉河两岸坝上搭建了大小塑料棚,也有上面救济的帐篷,密密麻麻的灾民等待洪水退去……..。洪水退后的东湖村房屋已经不复存在,还好由于政府提前通知各村人们避难,虽然房屋大量倒塌没有人员伤亡情况,灾后重建时乡政府把周边四个村子拢在一起南迁过了大水塘和牛角坑两公里处,从新规划整齐统一搭建房子,村民们家家在村子大路西边忙碌俩月挖土拓土坯盖两间土坯房子安顿下来,大量用土村西平地又挖了一条长长的水塘,新村子北面筑坝子以备将来阻挡水患,从此东湖村民上地干活先翻过一个大坝,再经过牛角坑沟底才可以到田里干活,一下雨就赤脚卷裤腿趟水过沟,沟水满了就游过去,一时村里成年人男女老少都成为凫水高手了,小孩刚会走路就开始学游泳,三五成群水里玩的不亦乐乎,村子旧址上只有各种大树郁郁葱葱的记忆着这里曾经的故事,村东西两口水井再也没有以前繁华热闹的情景,大水塘里一到夏天依然满是欢声笑语的人们戏水,第二年冬天新东湖村老郭家新的土坯房子里一个男孩哇哇啼哭出生,郭家旭桂芳两口子高兴开心满脸的笑容,新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第三章 童年都是快乐的

老郭家的小半撅子郭东波有记忆时候就是所到之处都是欢声笑语,调皮捣蛋的男孩子是可爱的,每天在家玩着玩具等爹娘上地出工回家,农忙收麦子的时候就跟着大人去大水塘北边的麦场里,以前的东湖村原址上发洪水避难的大树都砍了,只留村后一条深沟边上和大水塘沿上的树在迎风摇曳,原址地基比其他地方都高的多,是打麦场的最佳选择,生产队全部开垦成农田,种麦子,小麦麦穗发黄的时候,社员们就提前先割着一大片几十亩地的小麦,麦杆留长一点,然后再拔麦杆根的时候一起带起土壤,再用铁耙子趁平整,男社员们再轮流去南边大塘里挑水,妇女们都在地里把水用水瓢均匀泼在土壤上,再把去年的麦芒糠薄薄的撒在湿润的土壤上,村里的老人就开始把牛套犟绳准备好,从牲口屋里牵出两头牛,把地头的石磙用架子固定好,牛套犟绳套好俩牛一对拉一个石磙一圈圈的唧唧扭扭碾场,几十亩地大麦场碾的平整结实,等到割的麦子拉到场里就开始碾麦秸了,这庞大光油的麦场又是孩子们的翻跟头滚铁环的乐园,热了就三五成群的扑扑通通跳进大塘里戏水,摘菱角,大水塘百十亩地面积大,一年四季水清透的,夏天满水面的菱角叶子盖住水面,鱼儿水下摇摆忽隐忽现,水塘西边有一眼老井,东边也有一眼老井,井口有一米多的直径,水面距离井口三米左右高,两眼井是老东湖村民吃水的水井,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水井的墙壁全是古时的大青砖一圈一圈垒起来,水深也不知道多深,老村搬迁后东边的靠近菜园子水井已经荒芜井口周边荒草丛生,西边的水井靠近路边,收麦子季节全村人都去打水喝,拿根绳子系上瓶子或者水壶水桶扔下井水面左右摇摆一下沉水灌满提出井口就可以饮用,有大胆的身手矫健的两角分开蹬紧井壁青砖峰,两手在撑紧两边后脚手轮换就可下井灌水,水质甘甜清凉,老人传说井底在地下通到北边泉河湾里,曾经出入一条人腰粗大蟒蛇,从井里进去泉河里出来,有次本村一位在乡武装部当部长的晚上喝酒多了回村,走到古井路边看见一棵大树横在路上,就坐在树干上抽根烟歇歇,突然大树一滚动一条巨蟒昂头吐信发出呲呲的声音,武装部长吓得连忙拔出手枪鸣枪警告,听到枪声大蟒游入古井消失,被村民传的神乎其神。大水塘最中间有两个岛,西边一个大一点的岛,东边一个小一点的岛,大点有一亩地面积大岛上郁郁葱葱的长着很多洋槐树,树下杂草丛生,是孩子们探险的地方;小一点的岛大概有一个板车面积大露出水面,光秃秃的,夏天孩子们会游到上面玩跳水滑梯的游戏,一到中午吃饭没人的时候,毒辣辣太阳下面偶尔会有个比碗口大的白龟会偷偷爬上小岛晒太阳,白龟很有灵性,远远的看到有人在岸上走过,就会迅速的爬下水里消失,几十年间村里的大人小孩子都见过白龟晒太阳,以前住老村的时候大家在塘边树荫下吃饭能看到,现在大水塘边也剩余几十几棵大树,天热有人树下休息也能偶尔看到白龟,有人只要下水有一点点动静白龟就会逃走,大人会跟小孩子口口相传白龟和古井大蟒蛇的神奇传说故事。

麦场地收拾好就开始大割麦子了,一望无际金黄色的熟透的麦田里,密密麻麻头戴草帽的人们弯腰曲背一镰刀一镰刀的割着,沉甸甸的麦穗在毒辣就太阳下麦芒越发尖锐,人们满是汗水的脸颊晒的黑红黑红的,偶尔抬头立直背拿脖子的汗透的毛巾擦下汗,看看前方未割的麦子,喝点水解解渴继续弯下腰挥动着镰刀,远处不停的有群半大的孩子和老人匆匆的送水过来,大家都忙绿着,唯有一大群小孩子在麦场边大树树荫下玩耍嬉笑,发现有大人们热了去大水塘里洗澡的时候,就屁颠颠的跟着一起扑通扑通的跳进水里戏闹。一大块地割了一半后男社员们就开始用板车拉麦杆,离麦场进的地块就少装点多拉几趟,离麦场远的地块就打大捆拉,提前把板车两边绑两根细长的旧房梁,先把板车轱辘滚到一边板车放平,前后两根绳子并列排开,然后一捆一捆的麦杆摆在两根绳子上,摆一层就用脚来回踩实再摆一层,最后从绳头开始往板车卷起,卷到板车上就是一大捆麦杆,板车一头一大卷麦杆再绑紧后,两三个人一起抬板车前面车把抬起,一个人连忙把车轱辘推到板车下车槽里就可以拉走了,一个人俩手扶持车把,肩上挂着板车的布带弯腰使劲拉车,两个人在车后撅起屁股推车缓缓走出麦茬地到路上就轻松了,整车的麦秧子拉到麦场里先卸了垛起来继续去麦地拉车。社员们一般都趁好天把所有地里的麦子全部割了拉回麦场里堆成一大垛一大垛用去年的麦芒糠把顶部厚厚的盖好后就不怕下雨了,麦芒糠盖好后防雨水是渗不进去的,再大的风也吹不跑麦芒糠,就开始慢慢的天晴一天一场的碾麦秧子了,起早大家把大垛的麦秧子用铁叉,用手搂一捆捆全部摊开一上午暴晒后,中午开始拉牛套石磙碾麦杆,俩牛或者三牛一起石磙后面又拖拉一个三角石磨盘,一般都是老人戴上草帽一手拉钎绳一手扛着鞭杆,跟前放个粪框,一圈一圈吱扭吱扭的响着转着碾起来,一看牛尾巴崛起连忙拿粪框接着牛粪,牛尿就不用理,每当碾麦杆的时候牛是不用带牛笼嘴子的,可以一边拉套一边随便吃,牛开心拉套人开心干活,有的小孩子还喜欢坐在石磨盘上转圈,烫的屁股屁股疼了再下来,几个孩子轮流坐着磨盘玩的哈哈大笑,偶尔跑起来在麦秸堆上翻跟头,个个热的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的也不怕,这个时候其他的社员就会大部分被安排去麦茬地里种秋季大豆玉米红薯等庄稼,小部分社员会在场边树荫下乘凉聊天休息,等到中午各家各户从家送饭到麦场里,大家趁太阳正晒的时候麦杆碾碎的差不多就卸套,汗流浃背的人们从新用铁叉翻一遍麦杆支棱起来,老人会趁空把牛拉到大水塘里喝水洗澡休息,各家人在大树大吃午饭,吃饭后大家都在树荫下睡午觉休息,年轻的男人们有的抽纸烟,有的聊天,年龄大有人抽烟袋锅,有人会从兜里拿出旧书本字折中一半撕开,捏出一点碎烟丝放在纸上用俩手一卷,大拇指盖往大牙齿上刮一点牙垢抹在最后纸张链接处,再用手拧一头烟卷宁紧,一根自制的纸烟就做好可以抽了,吞云吐雾后都会把烟头放在地上用脚使劲磨灭,防止麦场失火。下午继续套牛碾麦杆,连续碾两次麦杆碎了麦穗的麦子也出来了,天黑之前所有人都忙碌着起场,把碎麦杆又堆起来垛好,下面的混合一起麦子和麦芒糠拢在一堆,太阳落山天快黑时气候变凉起风时开始扬麦子,有经验的男社员用木掀铲起迎风扬起,金黄的麦子落地一堆,麦芒糠随风飘一边,妇女戴着草帽手里拿着竹子苗绑的大梢把,轻轻的趁空隙把麦子堆上没有碾碎的麦穗扫开,下面的麦子就会干干净净的,天黑的时候把所有的麦子扬干净一大堆金黄色麦子装好多口袋里堆叠一起,等到后面所有的麦子打完后再统一晒两三个太阳就可以入仓了。漫天的繁星闪烁下,忙碌一天的社员男工妇女会三五成群坐在麦场空地上抽烟聊天,然后带着困乏的孩子们到南边大水塘里洗一下澡,结束一天的劳动回家吃饭了。

三岁多的小半撅子东波最喜欢跟着爹娘去大水塘南岸边上的菜园子里玩,夏天有很多好吃黄瓜,番茄,茄子等等,左邻右舍的村民家家都有一分地种菜,每家种的品种不同,大家一看见东波屁颠颠的在菜园子跑都会逗他玩,顺手摘个好黄瓜啥的给他,大水塘水面离菜地有点高,爹娘用铁锨在水边刨了一个豁口,然后顺坡而下挖一个凹漕,用个破铝铁锅两边用绳子系好两条绳,爹娘分别站到半坎上,俩人同时弯腰把锅扔进水里,再同时后仰身体使劲拉绳子把半锅水拉起,顺势拉紧绳子仰收扔起锅倒岸上菜地水沟中,水沟上铺层破塑料布,水就会顺着沟流进菜地,爹娘周而复始快速的拉绳子打水,菜地里的水就会缓缓的流淌到底,一般都是郭东波在菜地另一头看着水流到头了,就会大声冲着爹娘喊:“水到头了”!,爹娘就会大声回应“好啦”,就会停下来上来菜地头封一下这垄菜沟,扒开新的一垄菜沟再继续打水,一垄一垄直到把菜地喝水饱饱都浇完,其他邻居离大塘远的就用扁担挑水浇地,每家的菜瓜果蔬菜长得都很旺盛,除了自己吃还可以赶集卖点换点零花钱。生产队里一敲铃上工,大家就纷纷放下菜地的活计去大块地干活,生产队长敲铃了还一直催着大喊:“上工了,上工了,嗓子喊破了还磨蹭半天才上地”。很多人就嘀咕着慢腾腾的出工干活,大部分人都一样干公家的活就慢慢的干,一到自己家菜地里就不停忙碌。

地里麦子割完了,很多老人儿童在麦茬地里检麦穗,三五成群的拿个口袋或者竹篮子不停的弯腰低头休闲检着,也有人背手弯腰拉着竹筢子拉一堆再装口袋,到吃饭时都会满满一口袋麦穗背回家,地里很多男社员在种豆子芝麻,一头牛拉一个播种的木耧,前面人牵牛缓慢领走,后面有经验的男社员俩手扶木耧不停的两边抖动,木耧里用来一根细绳拴紧搅拌下种子的耧蛋,随着抖动摇晃着吧嗒吧嗒的响着不停,耧滑犁过去泥土翻起种子播撒在地,等到下雨天就会顶土冒芽,点玉米种子的时候趁雨天前后最好,大家每人一个拿小盆装满玉米种子,一手拿着小铁铲刨一下放两粒再封土脚轻踩一下,一人刨两三行一字排开往前点种子,有说有笑的干活。麦场里的麦秧子第一遍全部都碾完了,地里秋季庄稼趁雨天该种的都种了,麦场垛起来的碾过的不是太碎的麦杆从新摊开晒晒再碾第二次,大家又开始摊麦秸暴晒一下,套牛拉磙把不太碎的麦秸碾碎碎的垛起来喂牛吃的,在农村牛是主要的生产力,碾场耕地拉粪都是牛出力,一场一场的碾,起场时慢慢垛草垛,生产队长会抽出庄稼好手指挥垛草垛,两三个人专门往上用铁叉叉上麦秸,一个人在上面拿把铁叉把麦秸打匀称,一层层的用脚再踩结实,垛的房子一样高四四方方的上面一个再缓缓收出弧度盖上厚厚的麦芒,麦芒上用水塘泥巴掺麦芒糠涂抹一层泥浆用来防水,麦秸垛四周边都刷平,远看好像一个个大大的馒头一样一座座在原野上趴着,将来喂牛的时候再一把把的拽出来装满口袋抗到牲口屋里喂牛。

小东波也不知道是何时起生产队里就分开土地了,大家在也不一起上地干活一起收工回家了,原来队里的农具牛等等都分给各家各户,再也听不到敲钟的上地的铃声,爹娘天天忙着种自家的地,家里又多了一个小妹妹,大姐二姐在村北头靠近土坝的三间土坯房里上学,土坯房子里东波喊二表舅的老师教二年级三年级在一起读,一年级在隔壁退伍军人大叔家里教新生入学的孩子,两个民办教师的爹都是大队干部就安排他俩儿子一边种地一边教书育人吧,实际东湖村南头有个东湖小学,因为七五年发水周边村子合并一起太大了,学校担心最北边的孩子太小走的远,特别下雨下雪时村子路全是泥泞不堪的稀泥烂路,孩子小根本走不了,就在村北头以前生产队的牲口屋里读一至三年级;各家各户的大人都在自己刚分的地里忙碌着,人们的干劲十足,家里叔伯哥姐劳力多的更是热火朝天忙活着,今年割麦子的时候学校放忙假,爹娘带着大女儿凤英三个人慢慢割,二姐在后面捡麦穗,来回回家烧水送水,小东波就在家看着小妹妹,小妹饿了哭闹的时候,他就用汤勺喂点红糖水,晌午的时候大姐二姐回来做饭,大姐擀面条二姐烧锅,面条煮好就用钢精锅盛满,把馒头带娘提前腌制的蒜瓣连开水壶装在竹篮里,拿起扁担一头担起面条锅一条担起竹篮小身板麻利的上地给爹娘送饭去了,因为新村搬的离地有点远,大家中午都懒得来回折腾家家都送饭到地头吃,二姐在家吃了饭刷锅洗碗,刷锅水搅拌点麦麸皮把牛猪喂一下,院子里鸡鸭粪打扫干净安排好小东波和妹妹然后又匆忙赶往地里帮忙割麦。等到麦子割完爹娘慢慢拉回麦场里垛成大垛盖好防水麦糠,就先种麦茬地秋季庄稼,庄稼种了等雨天下雨就不着急了,再去麦场里套牛慢慢碾麦秸打麦子了,每到摊场碾麦秸的时候一家人都到麦场里干活,小妹妹一个人坐在树荫下不哭不闹的看着大家忙碌,爹娘大姐二姐东波一起摊麦秸,爹把自家的一头牛和别人的牛搭帮干活,轮流套牛拉磙碾麦秸,爹套好俩牛拉套时小东波就站在爹跟前学着拉磙,慢慢的爹套了牛后就会经常看到四岁多的小东波带着草帽,抗着鞭杆,拉着长长的牛绳站在麦场中间,两头牛就拉着石磙不紧不慢的一圈一圈吱扭吱扭的碾麦秸,爹娘这个时候就在树荫下休息说笑,村里的大人们都笑盈盈的夸小东波是个懂事精灵的孩子,东波也会开心的偷偷乐。大家麦子都打完后需要在麦场里暴晒几天才能入仓,天晴时候每天晒麦子的时整个麦场里家家的都摊满了金黄色颗粒饱满的小麦,收麦子的下午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把装满麦子的化肥袋装满板车拉回家,一部分入自己的小粮仓,留一部分准备去潮桥粮站交公粮。

天麻麻亮的时候,东湖村家家户户大人们拉着头天晚上就装好的小麦出发了,今天是交公粮的日子,小东波迷迷糊糊刚睡醒背抱起放在粮袋上,爹拉着车娘在后面推着有说有笑的也出门了,一路上陆续看到周边好多村子的人都在拉着一板车粮袋往潮桥方向走,爹娘遇到熟人不停的打招呼,不知不觉东波一家到潮桥镇上天都大亮了,粮站门口已经排起长龙一样的交公粮的板车队伍一眼望不到头,爹娘跟着前面的停下来排队,一边休息一边把板车上竹篮里昨晚做的煎饼拿出来吃,东波也手里拿着煎饼吃几口又接过娘递过来的水壶里水喝几口,然后四处张望着街道上场景,爹喝了几口水说:“你娘俩在这等着,前面的车子动就跟着往前挪就行了,不要让别人加队,我去前面看看啥情况”。“好吧,你看看啥情况就回来。”娘应道。“东波你别乱跑哈,你娘别找不到你,摸迷路了麻烦。”爹看着东波说。“好的,我不乱跑,就在这里陪娘”东波看着爹回应。郭家旭安排妥当就顺着排队的班车往粮站方向走去,车队已经从粮站大门口排成双行到公路上了,东波家的板车就停在公路边上,不一会儿后方也排起了长队一眼看不到尾,板车不时的停停挪挪,公路上偶尔会驶过各种大小汽车,今天刚好潮桥逢集,公路两边是卖东西的商铺,商铺门口搭起白色的布挡阳光,下面是两条板凳支起的摊子,上面摆满各种各样的商品,来往的人们的走动观看,摊子边买与卖的人不停的挑拣讨价还价着,排队交公粮的人们焦急的张望着前方,太阳已经火辣辣的了,一停时间长队伍不动,人们把从家带的被单往两个板车把上一搭,蹲到下面阴凉地方乘凉,每个人不停的搽着脸上的汗水,身上的褂子背心已经湿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汗味。小东波来过好多次潮桥街上,有时跟着爹娘赶集,有时跟着大姐赶集玩,大姐啥也不买就喜欢来看看热闹,逢集的时候人们特别多,小东波总是被大姐紧紧地拉着手担心他走丢,她们好奇的在街上来过看看新奇,大姐羡慕的看着服装店门口墙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东波总是看着街上卖萌甘蔗糖果啥的,从来不会买的,看看就满足了,有次大姐看一个青年人买一棵粗甘蔗顺手把甘蔗梢折断扔到路边干坑里,大姐跑下捡起来看看甘蔗梢还有一段甘蔗呢,就剥皮给东波吃起来,姐俩都啃几口觉得特别甜。有时姐弟俩会在电影院门口墙上看半天满墙壁贴的电影画报,大姐总说电影演员真好看,听听墙大喇叭播放的正在里边播放的电影声音,人多的时候姐弟俩就可以乘机挤进去电影院幸运的看一场免费的电影。爹去粮站看交公粮的情况有段时间才回来,娘和东波已经不知道挪了几次板车往前才挪动一点距离,爹说:今天估计回不去了,想交了够呛,交公粮人多的很,就一个个过磅的,慢慢等吧”;娘抬头看看天发愁说:“没办法,回不去就回不去吧,也不是第一次交公粮当天回不去了,还好昨天带的煎饼多,凤英凤兰我临走之前也安排好了,她俩也知道做饭看好风琴,喂好牲口,等会天黑看咱庄谁回家给孩子带个话就说咱今晚回不去了就行。”太阳转眼就落下,粮站人员下班了,夜幕降临的时候粮站外面一直到公路上还拍着两条长长的队伍,人们都纷纷一边抱怨一边无奈的等着,街上商铺里还有人家屋里的电灯都亮了,东波羡慕的看着那些明亮的灯光觉得真好,比家里点的煤油油灯亮多了,那一个细绳子往下一拉就满屋的亮光,再一拉又黑了,家里的煤油灯昏暗灯光还买烟,有时拿东西在煤油灯跟前看的时候都会被灯火磁啦一下燎着头发,啥时候庄里要能用电了多好。晚饭时人们都从家里带的东西胡乱吃点,看了大家都有准备,早已习惯了年年交公粮的排队等候的当天回不去的情况,夜幕下的空气也凉爽了许多,每个排队等候的板车上三三两两的人在窃窃私语着,夜深人静郭家旭也坐在粮袋上抽着丰收牌烟,烟火一闪一闪的,天空漫天的繁星闪烁,娘用被单搭在粮袋上睡熟的儿子肚子上防止着凉,两口子轮流迷糊一会等待明天继续挪动粮食板车。

第二天太阳出来到树梢的时候粮站人员开始上班了,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在外排队的板车队忧虑的盯着队伍的前方,后方的人隔三差五的往前面看着情况,车队走走停停又一个中午过去了,东坡一家的板车即将排到粮站门口时刚好中午下班,粮站工作人员不紧不慢的收拾一下票据账本,锁上桌子抽屉后离开,有几个现场维持秩序的人冲着外面排队的人吆喝几声:下班了,下班了,下午上班再干,一边吃一边把大铁门里一群着急看收购粮食进度情况的村民推出大铁门,“咣当”关上铁门拿出一条铁链用把黑色的大铁锁“咔嚓”一下锁死。“又下班了”!爹低声说道,铁门外面的人们骂声连连的无奈纷纷散去,小东波也扒着大铁门隔着铁栅栏往里好奇的观望,大铁门两扇很宽大,进大门一条长长宽宽的四方的水泥地面广场,两边东西两排高大的房子做青砖粮仓,从南至北每栋粮仓开了6个双扇大门,门上上下箍着四条铁板相当结实,高大的屋墙上方开了十几个窗户,玻璃窗棂内外可以翻动用来通风,房屋上方青色的瓦片整齐排列,中间高大屋脊上方一群鸽子来回飞跃扑腾,东波心里想竟然有这么大的房子,比家里土坯房子大多了。爹过来拉着东波的手说:“走,晌午带你去饭店吃完面条去,老吃煎饼也不行”。一边走一边对娘说:“不用看粮食了,这里人多没人会偷,咱去饭店吃碗面再回来,下午老早就可以回家了”。娘迟疑了一下看看板车上地麦袋子,笑着向后方排队的一个隔壁村里男同志说:“大哥,俺带孩子去吃碗面条,帮忙受累看一下俺的小麦别有人搬跑了,多谢了”。那人点头答应说:“好哩,没事,去吧”。爹带着东波娘俩走到公路边一家小饭馆门前:“掌柜的,下三碗面条”。饭店里一个胖胖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说:“好的,要不要肉丝面”?“不要,三碗素面就行了”。爹回应道,看看一旁的桌上一个灰棉被盖住的簸箕知道里边是锅盔馍,就问东波“你还没吃过锅盔馍吧?切一块吃”。东波点点头,爹起身让掌柜的打开棉被拿出一块锅盔馍,一股淡淡的烤香味飘出来,圆圆的比盘子大一点三指厚的锅盔馍出来放在案板上用刀一切四牙用盘子端上桌,娘拿给东波一块说:“吃吧,香的很”。东波接过热乎乎的锅盔馍咬了起来,爹边吃边说:两天没吃热饭了,交个公粮真费劲。”一会面条也端上了东波担心爹一碗不够吃的,就把自己碗里的面条给爹挑了一半,自己一边吃一边对娘说:“锅盔馍好吃给妹妹留点吧”。爹娘笑着说:“放心吃吧,等会走的时候买两块锅盔馍带回家给你姐几个吃。”吃饭了就赶紧过去板车跟前等着上班,下午大铁门一打开人们争先恐后的拉着班车进粮站,放了几十个板车进粮站从新关上铁门,几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根长铁空心的头尖尖的铁棍轮流插进麦袋子里拔出带出一把小麦,放手心里检查,用笔标记一下,卸麦袋,过磅、开票,进粮仓,一波一波的开关铁门进入板车,人们有条不紊又忙碌起来。爹娘忙碌一下午交了公粮把空袋子收拢起来绑在板车上,把板车拉到粮站僻静阴凉处让东波坐板车上等着,他俩又去办理各种手续票据,天黑前爹娘来到板车跟前对东波说:“回家吧,还好前几天扬的干净,今天虽然晚一点能交了就好,有好几家的公粮不合格让拉回去从新弄干净”。东波才明白原来发现有好几个板车粮食没卸又拉出粮站的原因。爹拉起板车娘搂着东波坐在板车上带着晌午买的锅盔馍赶紧往家赶,天渐渐黑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的东波被娘喊醒发现已经到家了。

八月十五吃月饼了又过一段时间,爹娘收了地里的玉米芝麻豆子红薯后,把地全部套牛犁了一遍,小麦也播种了就天冷了,大队干部挨家挨户通知让家里出一个男劳力去阜阳东边挖河工,郭家旭因为头脑灵活做事利索,以前又经常帮村子里办红白喜事做菜,就被大队干部选为厨师,给一个大队挖河筑坝的民工在食堂做饭。泉河流域治理工程全靠人工清理加宽河道,加固河坝防水,整个皖北阜阳地区各县四百万民工参加劳动,工地上人山人海,红旗飘扬,喊声此起彼伏,泉河东几条支流汇集处几十公里的河段两岸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东湖大队有四五百人的男劳力参加挖河道治理工程,从入冬开工一个月左右,整个村子里家家男劳力都一律出去干河工,父亲年龄年迈体弱的长子去,娘带小东波还有妹妹在家,大姐二姐已经上学,爹在工地食堂做饭一个多月了挂念家里桂芳带孩子顾不了,工程紧张任何人不允许回家,刚好村里有个大哥生病请假回村住了几天养病好了返回工地,临回来的时候郭家旭就安排他来工地时把东波带去工地,小东波就被他骑车带到爹做饭的工地临时工地窝棚里陪伴爹,工地食堂和民工睡觉的工棚是距离河道工地有一里地左右的空地上,临时用塑料薄膜搭建的兼大队部,塑料棚里铺了几张床是爹和其他几个干部模样的伯伯睡,床前放了一张八仙桌,几条大板凳,角落里堆着各种青菜面粉,大队干部吃饭开会就在塑料篷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做饭的灶台锅就在大队部门口,爹头脑灵巧,用四根木梁撑起一个塑料棚子,下面先用泥巴垒好一个大灶台两头坐锅,上面坐两个村里杀猪的大铁锅,旁边用泥巴垒砌起的不是一人多高的烟筒纳风出烟,下雨也不怕淋雨不耽误做饭,被县政府向各乡镇工地推广应用,很多人过来向郭家旭学习搭灶台。民工睡觉的工棚也是各村自临时塑料布搭建的简易帐篷,里边每人带床被子铺上大通铺,几十个人睡一起,虽然气味难闻但是也挺暖和,整个河道工地外边塑料棚连着塑料棚绵绵几十公里相当壮观,东波嘴巴甜见人就该喊叔喊叔,该喊大爹喊大爹,该喊哥喊哥,大家每天出工回来吃饭休息的时候都喜欢逗他开心,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端着碗拿着馒头在周边空地蹲着或者坐在地上吃饭。小东波每天就跟着爹到附近买菜,忙着帮爹打杂,工棚旁比临时打了一口机井,爹每次带东波经过都会嘱咐他不要靠近井口,不知过了多少天,早上起床有点凉了,中午太阳晒的却暖和,民工吃过晌午饭都在休息,爹穿着背心忙绿着刷锅,小东波也迷糊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看没有一个人,他穿衣穿鞋出了塑料棚看灶台周围也没有爹,又看看其他工棚里也都空荡荡的大通铺,民工都去工地干活了,他自己有点害怕就大声喊:“爹,爹,你去哪了?一边喊一遍寻找,他远远朝北看看河道工地方向有很多穿背心的人都在晃动着干活,以为爹也去了那边,就飞奔跑过去,跑到工地上一看所有男人都穿着和爹一样的蓝背心,他分不清了,就冲着人群大声喊:“俺爹,俺爹回来吧。”正在干活的拉车的铲土的人们都停下来抬头看着他,很多人一起大声异口同声的回应:“哎,好哩!”喊完后工地上一片哈哈大笑的声音,小东波脸一红知道他们在开玩笑,这时有个大叔笑着拉着他手说:“东波,你爹没在这,他估计买东西去了,你回食堂等他就行了。”“好的”。东坡回应着扭头往回走,刚走到锅台旁就远远的看穿着蓝背心的爹匆忙往这边回来,他老远就喊;“爹你去哪了?”“哎,回来了,我去买盐去了。”爹一边大声回应一边大步走过来,“我刚才往北去工地上找你,以为你去工地了,到那一看都是穿背心的人,认不出你,我一喊爹他们一大片人都答应。”东波不好意思的仰头望着爹说,爹听了哈哈大笑。

六七八十年代整个中国每年天冷农闲时节政府都会发动民工兴修水利,拓宽河道,建水库蓄水,筑大坝防洪,泉河其他几条支流汇集泉河后入淮河流域更是大兴水利设施,大小工程基本都是人力劳动成果,中国人民勤劳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东湖村的民工们每天忙碌着挖河不知不觉有近俩月,干活累体力消耗大,都特别能吃,尽管当时老百姓家里小麦面还不是多充足,各乡政府也是尽量保证民工每天好面馍吃够,每顿饭都要有肉,开始大家还比较自觉排队,后来几个村男劳力天天在一起熟悉了就放任起来,每到吃饭的时候一窝蜂的疯抢,个子大年轻有力的一手抓几个馒头就走,大锅里面条也不用勺子盛了,直接用大碗舀起就走,个子小身单力薄老迈的人最后抢不到饭吃,一连几天下来骂声四起,人员矛盾纠纷频发,大队几个干部也是忧心忡忡,无奈之下每到吃饭时几个干部看管着人们排队,可是只要有人带头抢饭其他人立马一窝蜂的疯抢根本控制不住场面。一天中午忙碌做好一锅肉丝面条的郭家旭像往常一样全部收拾好,蒸一大筐馒头放在跟前,一手拿一个大水瓢盛面条,排队的民工们有序到跟前他一手递过去俩馒头,再撑半瓢面条倒人碗里,然后下一位再重复一样动作,排到一半队伍的时候,前面有几个刚领过馒头面条的愣头青又串过来准备抢饭,后面排队的人一看前面人准备抢饭,担心没饭吃就一拥而上的冲上来,郭家旭大喝一声“我看你们谁还敢抢?”一边说一边扔下水瓢抓起煤铲铲起一坨煤倒进面条锅里,大伙顿时都愣住了,人们面面相觑,半会才反应过来,有人退后,有人面露尴尬,有人大怒吵起来说:“我们累死累活的干活,吃饭都不给吃?你还往锅里倒煤灰?。“你这是搞破坏反革命分子?有几个刺头大声嚷嚷着立起胳膊袖子要干架,小东波在窝棚里看的清清楚楚,见爹一个人面对几个人要打架,他就想往外边跑护着爹,这时被一个本村干部喊大伯的拉住他说“:乖乖,你别往前去,别被人踩着。”当过红卫兵的郭家旭啥阵仗没见过,他一边抡起煤铲一边怒喊道:“别跟我扯淡乱戴帽子,就你们几个带头抢过好几次饭了,人家后面年龄大的没吃上饭的咋办?每个人都像你几个一样还让不让人做饭?还让不让人活?今天我就把煤灰倒到定了,下次还有人抢我还倒,要不吃都别吃,想打架来吧,老子不惹人也不怕事!”拉开架势抡起煤铲准备打架,后面人们开始冲那几个带头抢饭的喊:“是呀,你几个都把饭抢了,俺吃不上,活你几个干完吧!”“郭家旭也是好心好意,后面的人好多没吃上的咋办?他做饭的咋交代?”。人们七嘴八舌的声讨,那边有人报给老书记急忙忙的跑过来了一边跑一边喊;“我看谁想打架,已经出现好几次这情况了,做饭的不管住也不行,谁想闹事马上上报派出所,不想回家过年了是吧?”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看看人们都在怒目而视,摸摸头皮退了,老书记走过来拉着郭家旭的胳膊笑着说:“家旭,好了,好了,都是一村一所的,不要再动不动就打架,一大家子人了还像以前一样的急性子。”郭家旭这才放下煤铲。“后面没吃饭的先拿馒头垫一下吧,我重新做一锅面头,别急”。他冲着人们喊一声后匆忙又去忙碌起来,小东波松了一口气,“爹就是个英雄”!他心里说。从此到工地结束再没有发生过抢饭的事情。

第二年开春了到四月中旬挖河工结束,各地民工们都陆续回村,地里小麦麦穗泛黄可以揉吃,大家休息一段时间准备即将到来的收麦季节,小东波经常带同龄的好友建峰、云青、国汉等等一群小半撅子在学校后面土坝上玩泥巴捏小动物,滚铁环,打洋火皮,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疯,妹妹就跟屁虫一样后面跟着跑,他们爬树掏鸟的时候妹妹在树下仰着头看着,粘知了时妹妹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捂着知了防止知了爬跑,有时羡慕着趴在教室外隔着木窗户格往教室里望,看见自己喊二舅的邻居在黑板上用白粉笔写字,很多男女孩子趴在用泥巴堆成土坯泥的光滑的长条泥案子上读书写字,他们前后左右摇晃着脑袋大声念着背住书本上的课文,一下课他们就争先恐后的跑出教室玩耍打闹,东波就在教室门口空地上加入他们玩跳绳,丢沙包,玩石子,翻洋火皮……..,大姐总是嘱咐他看好妹妹不要乱跑不要去水边,等放学了再一起回家,二姐比大姐低两个年级胆小怕事,看见老师都低头躲开,东波老觉得其他孩子经常欺负她,就心里气不过,有次东波远远看见有个大一点的半撅子把二姐推摔倒了,二姐哭着流泪,东波十分恼火,捡起一个半截砖头绕到那个小半撅子背后对着脑袋使劲远远的砸了过去,他因为没事经常砸水里的鱼呀鸭子树上的麻雀,砸的很准,一下子对方捂着脑袋大哭起来,红色的血液顺着手缝流出来,东波一看惹祸了就拉妹妹跑到大姐教室门口让她别乱跑,等大姐跑出来后他撒腿就跑了,其他几个玩伴一起在村子里到处溜达一中午不敢回家,到吃饭的时候别玩伴都回家吃饭,他自己远远的躲在人家墙角往家张望,那个头破的男孩带着父母在向他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爹娘告状呢,看着爹娘笑脸在给别人道歉,等到一行人离开他家他也不敢回去,生怕爹娘打他,趴在墙角不敢回家。家里有个乡里计划生育干部轮到他家派饭,那干部已经在他家吃饭好几天了,和蔼可亲的样子每次见到东波都会笑盈盈的摸一下东湖的脑瓜,娘总是吓唬东波要是不听话就会被计划生育干部带走,所以东波见面都喊一下“叔”套一下近乎生怕被他带走,那位干部老远也看到猫在墙角的东波,就走过来拉他回家说:“小半撅子怪猛哩,咋把人家头打破了,回家吃饭吧,我不让你爹打你,放心。”这时候二姐也寻过来把他拉说:“咱爹娘不打你,回家吃饭。”。“打我也不怕,下次那半撅子再欺负你我还砸他”!他看着二姐愤愤的说。计生干部笑道:“小半撅子可以,知道护家里人,值得夸奖,只是下次不能下狠手哈”。然后拉着他小心翼翼勉强回家。爹看见他回来抬脚脱下鞋子拿起扬手就啪啪打在东坡屁股上两下子,“你咋用砖头砸别人?人家头都破了,闹出人命了咋弄?”。一边气愤的训斥,干部叔叔连忙抓住郭家旭的手夺掉鞋子:“老何,不能打孩子了,你看把他打得屁股肯定通红,小孩子不懂事打打闹闹正常。”东波站着也不跑犟脾气顶着嚷道:“我看见他打二姐,把二姐推倒了,我肯定砸他”。二姐也低声对爹娘说:“那半撅子老欺负我”。爹看着俩孩子训道:“下次不能拿砖头砸别人,万一人家有个好歹麻烦了。”娘心疼说:“都是小孩子打闹不知道手轻重,以后别惹事,吃饭吧”。大姐二姐就连忙拉桌子盛面条端馒头上来,小东波也赶紧去柜子里端出娘腌制的糖蒜出来,计生干部笑盈盈的看着爹娘说:“你家几个孩子够懂事了,一般大的孩子有几个知道干活,知道护家里人的。”爹望着东波说:“半撅子不严管不行,牛脾气上来天王老子都不怕,长大了学坏了麻烦”。这场风波算过去了。等到七岁的郭东波和他的好朋友们都藏好弹弓、洋火皮、滚铁环等一大堆玩具就开始报名上学了,村里老师学生都知道他就是上学前拿砖头把别人头砸烂的孩子王,一大堆小屁孩天天跟着他屁股后面疯起来。

懂事大姐在到村南头东湖小学读完五年级就辍学回家帮爹娘干活,村里同龄的女孩好几个读初中,大姐不愿意读下去,爹娘太忙了,别人家都有爷爷叔伯帮忙干活,爹娘俩人种五六亩地就两口子天明到天黑的忙,有时还要赶集卖菜,大姐中午放学回来就赶紧做饭,二姐烧锅,东波带妹妹玩,等到爹娘上地回来刚好大姐做好饭吃饭,吃饭了大姐二姐轮流刷锅喂牛,爹娘干活劳累时间久了俩人就容易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火吵架,两口子有时在地里干活吵回家还吵,一吵架家里四个孩子就哭的哭流泪的流泪,一家人好几天都不开心,大姐下定决心不上学回来干活,二姐看大姐不上了她也不愿意读,爹娘也顾不了太多,既然不愿意读就干活吧,家里养了牛用来干活,又养头猪过年杀了自己留点吃其他的猪肉可以在村里卖钱,大姐二姐农忙帮爹娘干活,农闲时就和村里孩子在地里薅草喂猪,一家人过日子虽然累点也都没觉得苦。东波读一年级快割麦的时候娘生了弟弟,郭家旭笑呵呵的望着东波说:“你有个小弟了,以后要好好疼他,你当哥的要让着他,不能打他,别人欺负他你也要护着”。东波开心应道:“好,长大了以后我护着他,谁要欺负他我绝对不同意。”郭家旭看着孩子们想想自己十岁左右老父亲早逝,跟着娘孤儿寡母苦熬过来,如今看着一家七口人热热闹闹的十分开心,摸着小东波的头又看看桂芳怀里的小儿子笑的眼睛眯成缝说:“小的就叫东亚吧。”桂芳笑着说“好,小家伙胖胖的惹人疼的很”,大姐二姐三妹都笑盈盈的看着小弟。院子里鸡鸭不停的跑动抢食吃,老牛低头吃着麦秸尾巴偶尔甩一下赶着牛蝇子,村子里绿树已经成荫,外面大片的麦田里金黄色的麦穗迎风摆动,今年又是个丰收年,这年收了麦子种好庄稼时,东湖村的郭家旭桂芳两口子开始和村民们一起立土窑烧砖,忙碌着托坯拉煤装窑烧砖,辛苦两年盖起了四间青砖草房,原来的两间东屋一间继续做灶屋做饭一间养牛,又拉起一圈院子建起门楼,日子越来越热火了。

小东坡懵懵懂懂快快乐乐的终于结束了连读两年的一年级,可以上二年级时,村北头的学校却不让开学了,周边村庄的小学全部都集中到村子南头东湖小学读书,以前数学语文都教的二舅老师和另外一个退伍军人大叔老师都专业种地了,东湖小学的老师都是周边村子里选拔的关系过硬的民办教师,除了语文数学历史地理课本也没有其他可教的,学校坐北朝南有三排青砖瓦房,中间隔开两个大院子,周边全部拉起青砖墙头,墙头里一排大杨树迎风吹来发出哗哗的声音,最后一排是一二年级,中间是三四年级,最前一排东头是五年级,西头是老师们的办公室,中间一间过道做大门,大门头上写着“东湖小学”四个大字,过道上建了一间门楼式样瓦房也是一间值班办公室,远远望去也算雄伟,因为周边没有比学校这间门楼高的建筑了,从过道后墙左边垒了一个楼梯上去一个朝北的门进屋。过道里挂着一个铃,铃声敲响孩子们进出教室潮水一般涌来涌去,进入大门是笔直的砖头铺的路,路两边种两行枝头被剪成平平的冬青树一年常绿,穿过三四年级中间过道一直通到最后一排一二年级教室中间校长办公室门口,出了大门就是几十亩地面积大操场,下课的时候孩子们蜂拥而至在操场上玩耍,早上全校师生跑步做广播体操乌压压的全是人。

新的教室陌生的环境增加很多不熟悉孩子,东波也收敛一下性格变得拘谨点,好在建峰和云青还是同桌一起,国汉读晚一年上学读一年级,一至二年级教室里没有课桌,课桌给三四五年级大一点的孩子用,低年级的是每班有七八排长木板用砖头支起来作课桌,东波和建峰他们就开心的觉得比村北头土坯教室土坯泥垒的桌面强多了,长木板上被以前的学生磨的光滑如包浆一般,还被笔画的乱七八糟的各种涂鸦,孩子们每人从家带个小板凳自己坐,高年级的孩子带大板凳,开学第一天全校五六百孩子每个人扛着一个小板凳嘻嘻哈哈的来到学校如蚂蚁搬家似的,东波两眼充满新奇的目光投向学校每一个角落都觉得是新鲜的,班主任是个尖嘴猴腮蜡黄脸的男青年老师,看到其他老师一幅假笑,转头看着学生就脸凶相,长期抽烟的原因满嘴的黄牙缝里还黑,新书本发下来了时东波和小伙伴们好奇的翻着彩画页,其他的文章孩子们看文字断断续续的也读不完,大家交头接耳的嗡嗡的开心谈论着新书,突然听到大喝一声:“都安静,不要说话,以后都老老实实的听话!”瘦猴老师手背腰后严厉的看着孩子们,教室内安静下来,东波现在特别想念以前的俩老师,他们俩也严厉,最起码都和蔼可亲的训人,放学回家路上建峰和云青小声向东波说:“还是以前的学校玩的开心点。”东波笑着应道:“二舅老师都不干了,哪还有学校,回不去了”,孩子们长大有点烦恼了。回家吃过午饭,因为下午老师安排大扫除活动,孩子们从家都带着打扫卫生的工具,有带铁锨,有带扫把的,有带框的,一下午忙碌笑着把教室里打扫干净,把校园里操场上杂草铲除干净,一个暑假整个校园和操场上杂草丛生,特别操场上附近村民割麦子了种庄稼时把地里没来及垛的麦秸临时垛在操场上,孩子们一开学村民匆忙收拾一下,拉下很多麦秸杆,整个学校全校师生一起劳动的场面让东波有想起小时候生产队一起干活的场景,

正式上课了,班主任刚选的班长张峰仗着自己是班长老是欺负别人,今天让这个带好吃的给他,明天让那个帮忙写作业,东波和建峰、云青他们仨看不惯张峰那副嘴脸,以前没上学的时候就跟张峰一帮小伙伴经常打架,现在他们顾及张峰当班长所以也没想招惹他,张峰却老是找云青麻烦,云青性格老实一紧张说话就结巴,每次见到云青就喊结巴嘴,东波好斗,建峰好打,仨孩子从记事起就在一起玩,掏鸟窝,抓鱼,粘知了很好的感情,哪能让张峰欺负云青,今天他和云青下课在教室门口有碰到张峰,活该这小子欠揍,他刚张嘴冲着云青喊:“结巴嘴!”。东波猛的一脚踹倒张峰,骑上他身上暴打起来,一边打一边喊:“还欺负不欺负云青?还乱不不起外号?”,张峰被打的大哭,同学们围在一起拉架的拉架,喊老师的喊老师,瘦猴老师跑过来把他俩一手一个拉扯进办公室,问还在抽泣的张峰:“啥情况?干嘛打架”?张峰哭泣道:“我让郭云青交作业,他没写完,我就让他早点写,郭东波就打我”。“不是,张峰老欺负郭云青,给他起外号”。郭东波大声反驳。瘦猴班主任看了看郭东波厉声斥责:“张峰是班长,你都敢打,听说你没上学就把其他孩子头打破?今天非教训一下你不可!”。他从洗手盆架上拿起湿毛巾扬起手朝着小东波背上使劲啪啪打了五六下,夏天穿衣服薄湿毛巾打在身上郭东波顿感背上火辣辣的疼,一下子蹲下去捂着头生怕毛巾打在头上,“站起来,以后不能打架,今天的事不能回家告诉家长,不然下次还会挨揍更狠,听明白吗?”瘦猴班主任两眼瞪着郭东波满嘴黄牙厉声喝道。“知道了”小东波怯怯的回应。然后班主任让他们俩回教室,从此后整个二年级郭东波再也没有单独见过瘦猴班主任,远远看见都躲着绕行。

夏天的日子对孩子们来说总是快乐而短暂的,村西边的水塘因为孩子们开学了安静了许多,树上的知了也敢往低的树枝上爬了,北地看瓜的张大爷中午终于可以在瓜棚里放心的睡个午觉,东波这帮捣蛋鬼放假期间没少都偷摘他的瓜,东波家菜园子里也有瓜吃可是不是西瓜,他们几个更本不知道西瓜有没有熟,顺着玉米地爬进西瓜地里摘个就跑,摔开西瓜还没有红壤却个个连瓜皮都肯的干净。立秋后天天渐渐凉了,人们开始掰玉米棒子,割豆子收芝麻,扒红薯,忙碌一阵把秋季庄稼收完后,整个大地都是光秃秃的,各家各户搭帮拉套的牛开始犁地,把结板的土地从新翻一遍耙成松软的土壤播种小麦。牛是农村主要的劳动力也是一笔财富,不管谁家的母牛下了一头小母牛犊就会被左邻右舍起哄着让主家放电影庆贺一下,因为母牛生下小母牛犊长大了可以留着继续教干活还可以繁殖更多,下了公牛长大了就卖屠宰厂卖肉不值钱。每个农村农闲时节经常有主家因为添小母牛犊放电影,一般在村西边南北大路上,天黑时就趁路两边两棵大树拉起白色的电影幕布,树上先挂一个大音响,大人小孩子争相传播晚上看电影,吃饭了住近一点的早早的搬个大小板凳占个正中间位置坐好,远地方来晚的就站周边,主家会从家抬出一张八仙桌放在正中间,桌退上绑紧立起一根长竹竿挂上灯泡,一根电线高高的拉起连接音箱,放映员把放映机放在桌子上,打开机器前边按上个缠绕电影胶片的大圆盘,后边按一个空圆盘,胶片拉起俩圆盘,镜头对准前方的电影幕布,远远的偏僻地方放一个汽油发电机发动机一响就发电了,一根手指粗的电线拉到电影场桌子跟前连接起来,这边竹竿上灯泡立马亮起,整个电影幕前方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老人小孩挤不进电影幕正面会场的就坐到背面看电影,主家照例会对着话筒说几句感谢的话,人们掌声结束后,放映机两个圆盘像农村纺车一样转起来,电灯灯泡息灭,镜头射出一束光线在电影幕布上就会活灵活现的人物出来,电影开始了,周边三五里地的村子里的年轻人,隐隐听到音响里传来电影声音就会三五成群的骑车过来,每次电影场里都会挤满的密不透风人头攒动的人们。今晚是前面的一家村民家里母牛生个小母牛犊放电影了,像往常一样,大家早早的乌压压的人都提前做满了,小东波和建峰、云青挤不进正面的会场,个子矮小站别人后面更看不到,于是他们仨就和一帮孩子老人都在背面看,他们都知道电影幕上放映的时候虽然文字是反的,人物还都是一样的,反正他们也看不懂多少文字就看武打剧情,天气有点凉风大,电影幕布正面逆风老是被风吹的鼓起,放映机镜头照射的影像中间鼓鼓的都变形了,临开始放映了无论如何都调整不了,后来也不知道放映员咋想的,打算干脆把放映机搬到北面顺风方向放映,这样影像就不会变形了,本来整个会场已经做好的人们一听说放映机要换背面,争先恐后的一窝蜂涌向背面会场。今晚大姐凤英和二姐凤兰一起来的早,搬个小板凳坐在最前方,昂着头正在看电影幕上调试镜头,根本不知道后面人群的变换,突然就发现后面的人都在往背面跑,她心想:咋回事?好好的咋都往背面跑呢?她拉起二姐就想躲,他让二姐先跑开,她弯腰去搬板凳时发现隔壁一个老奶奶被人挤倒地上,她连忙去扶老奶奶,老奶奶扶起来后她突然被蜂拥而至人群推倒,整个会场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点灯光都没有,后面的人群推倒前面的人群,又从倒地的人群身上踩过去,可怜十多岁的大姐凤兰瞬间就被压倒最下面,开始嗨竭斯底里的喊,慢慢地就昏迷过去。二姐这时在人群旁边也在大哭喊着大姐,整个会场人们哭喊一片,小东波他们几个小伙伴本来在背面场地有说又笑的等着看电影,突然就发现人们全都跑到这面了,还有点莫名其妙的,隐约又听见二姐在哭喊大姐声音急忙跑过去顺着声音找二姐,拉到二姐的手焦急的问:“二姐咋弄哩?咋弄哩?。“大姐被人压倒踩地上了,找不到”。东坡看到本来正面电影场上人大部分都已经跑到背面,地上有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着痛苦的喊着,也分不清楚谁是谁,哪一个是大姐。东坡连忙拉上二姐说:“二姐别哭了,你赶紧回家喊咱爹来,我在这是找一下大姐”。他临来看电影的时候知道爹娘白天干活太累不愿意来看电影,二姐擦下眼泪就往家跑。东波走近看地上躺着的人没有发现有大姐,天太黑根本看不清谁是谁,后来有几个大人拿手电筒照亮着每个人发现不太严重的就拉起来让他们家人带走,人们寻到最前面发现一个小女孩昏迷在地上躺着就纷纷大喊起来,东波发现是大姐就大喊起来,大姐昏迷状态根本没有知觉,这时大人们连忙抱起瘦小的大姐就往东波家方向跑,远处传来爹娘焦急的呼喊大姐的声音。

电影场荧幕下的大姐凤英慌忙拉起妹妹推开,又拉起隔壁村干爹家的老母亲后她瘦弱的身躯就被后面的人推倒在地,瞬间觉得好多人的鞋子踩在她身上脸上头上胳膊上,她连忙想爬起来根本动不了,想用用两个胳膊护着头都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声,人太多了,她立马昏迷后就没有知觉,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跑的村北边学校屋后坝子上,天黑风大有点冷周围没有人,风一直吹着她往西走,她想回家可是转不了身,就顺着土坝子往正西走去,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害怕,走到村里烧砖窑的地方,窑上也没有人,记得以前爹娘他们和村子里邻居一起热闹烧窑出砖的时候她经常来送饭,夜里该有人烧窑呀?晚上窑圈里会有人在守着火红火红的煤火熬夜,窑上会有人值班往水缸里打水饮砖的,今晚咋没人呢?她穿过好几座窑场继续顺着路往西走,直到走到泉河边大坝上还是看不到人,风更大更冷了,天更黑,“爹娘在哪呢?弟妹在哪呢?我咋跑这里来了?我咋回不去了,她想回家可风吹的她转不了身,她大哭起来,突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白胡子老头,一边跑一边喊她的名字:“凤英,凤英,谁让你往这边跑的?。“我不知道呀,我也不知道风一直刮着我咋跑这边了?你是谁呀?。凤英边哭边问那白胡子老头,:“别问了,赶紧回去,快点”。白胡子老头一把抱起凤英边跑边喊:“赶紧回家,不能往这边跑”;一路飞奔到村子北边老学校屋后,这时凤英听见爹娘在急促的喊“凤英,凤英、凤英!”她努力的微微睁开双眼看见自己睡在娘怀里,张开的嘴巴喃喃细语道:“娘,我渴了”。“醒了,醒了,昏迷了一夜”村里医生四叔开心道,爹娘还有围绕着大姐一圈的弟妹邻居隔壁村里的二姑和姑父都欣慰的露出了笑容,刚好天亮了。东波才发现正在吊水的大姐浑身皮肤都是紫红色的淤血斑斑,手指好几个皮开肉绽,头发也是泥土,眼睛里都是血丝,嘴巴干裂,他心疼的特别难受。大姐喝点水后望了一眼周围微弱的问娘:“那个白胡子老头呢”?“谁?哪个白胡子老头”娘好奇的问道,爹连忙走过来摸一下凤英的额头说:“还在发烧啊,有点说胡话”。大姐望着爹小声说:“我跑到西地窑场西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喊我吵我把我抱到北边学校屋后的”。爹娘对望一眼一脸惊愕不已。“好好睡吧,吊了水就好了”。娘把大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扭头泪水都流出来,她尽力忍住没有哭出来声音。等到大姐睡着了,大家都做到堂屋里聊会天,纷纷庆幸大姐命大没事,然后等着邻居们都离开后爹望着娘说:“是咱爹救了闺女,咱爹一直留着长长的胡子,以前我小时候咱庄的和他一时的年纪人都喊他胡子哥,真的谢谢咱老爹了”。“嗯,应该是爹救了凤英就好了,他老人家一直灵性的很。”娘小心翼翼的说。二姑看着郭家旭正色道:“咱爹年轻时候就到处行好帮人看邪道不干净的东西,老了过世了还这么灵性,真的好好的拜拜咱爹!”“是哩,咱爹临走的时候我都记事了,搂着我坐被窝里聊天交待我以后做人处事的道理三天三夜才去世,临走前我都看到屋梁上来几个穿着唱戏衣服的人,咱爹还不叫我害怕,说是来接他的神仙。”郭家旭满脸虔诚的跟二姑说,一家人都沉默了,心里特别感谢那过世很多年的爷爷。这个世界上很多神秘的事情是常人无法解释的,不管你信不信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常怀敬畏之心。东坡更是对那位在大灾年宁愿自己饿死也给自己孩子留点吃的保命,已经去世多年神秘的爷爷充满仰慕感恩之心,他一直在以后的长大成人闯荡四方的日子里都相信爷爷和他神秘的朋友在冥冥之中保护着他们一家,他一直坚信自己也会像爷和爹一样做一个热心肠光明正大的人。

庄稼收了麦子种到地里,天气也渐渐凉了,今年政府没有大的水利工程需要民工出工,偶尔在家附近的几个小工程修路挖沟啥的几天就干完了,郭家旭趁年前农闲时间就骑车下乡到处收购南瓜籽,收麦后秋季种庄稼时农村里各家都大面积种的很多红薯,红薯地里套种南瓜,南瓜长的粗大长条型状,成熟后洗干净用菜刀剁成小块兑水在锅煮吃,玉米可以肯的时候扣几棒子玉米籽和南瓜一起煮更好吃,面甜香可口,砍南瓜时都把南瓜籽挖出来摊在高粱穗杆子纳的锅盖子上晒干,有些留着过年期间炒吃特别香,多的就卖了,郭家旭就趁这段农闲时间到处收购南瓜籽,再转手卖到潮桥收购点赚一点小钱,家里七口人吃饭可以勉强糊口,人情世故的孩子读书家里开支全靠他没事买菜,收南瓜籽等等小生意来维持,这个时节正是大量南瓜籽收购季节,他每天早起吃点饭就出发,一天能跑几十里路到处挨村吆喝着:“收窝瓜籽,收窝瓜籽”,等到天黑才回家,每天天黑之前东波娘都会提前做好饭等着,每回都会让孩子站村西边大路上往南望看看郭家旭回来没有,有时很晚了还没等到郭家旭回来她都会不时站在西边大路上张望,东波总是让娘回家他一直在等着,直到模糊看到爹骑车带着满满两三口袋南瓜籽回来,他都开心的喊起来:俺爹回来了!”一家人赶紧忙着跑出去迎接,帮忙把自行车推进院子,手脚麻利卸了,赶紧盛饭端碗一家人开心吃饭,日复一日的忙绿一两个月进入冬天。

“腊八腊米饭,大人小孩都喜欢”,每年腊八节到了就离过年更近一点,早晨娘会煮一锅米饭,不是太干黏糊糊的米饭,皖北地区以面食为主很少吃米饭,平时也就抓把米熬米茶喝,米粥都不算,只有腊八这天早上才舍得做一锅粘稠的米饭,放点白糖一起搅拌吃,东波姐弟五个感觉特别好吃,米饭出锅的时候先盛一勺子拿到院子里把打枣树上抹一下,希望明年枣子多结一点,可惜东波家的枣树每年腊八都抹了甜米饭就是结的枣不大也不甜,好像整个村子都是这种枣树结的都是小枣不甜,倒是地里种的羊角红辣椒很丰收,种麦之前都摘了晒干,冬天中午暖和时娘和大姐一起用针线穿成一串串的红辣椒,串了很多串,等到潮桥逢集的时候大姐会骑车赶集卖辣椒,东波有次挂在脖子上学着和尚念;“俺弥陀佛”,一家人都哈哈大笑,赶到放寒假期间东波就喜欢跟着大姐卖辣椒,卖完后大姐会给他买个烧饼吃。天渐渐冷了,天寒地冻,有时白雪纷纷,每个人都穿上厚厚的棉袄头戴着帽子裹着围巾,脚上穿上棉鞋,家里所有的棉衣棉鞋都是娘自己做的,大姐二姐学着打毛衣帽子围巾,小妹也学着织手套,大姐给小弟织的帽子既好看又暖和,东坡上学时就戴着一个黑色的长毛“火车推”军帽,平时两个帽子耳朵系在帽顶,天冷下大雪时拉下系在下巴下方特别暖和,他早早也找出手电筒,又向爹要零钱买一节电筒拧上加长,这样装上三节电池手电筒就亮了很多,等到过年年初一大家放炮的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拾炮,盼望着今年过年一定要比去年拾的多一点超过他的小伙伴们。

腊月二十三过祭灶小年,爹娘早早起床在西边大路上临时支口大锅,大姐二姐抱几捆玉米杆烧水,杀猪的二叔准备好刀具,东波家开春喂到过年准备杀吃的黑猪,就被几个邻居大叔大伯前拉后赶到西边路上,几个人拿绳子先绑紧前后猪腿,抬放在旧门板做的案子上,抓住猪两个耳朵摁着猪头,东波从家端来装着盐和姜片的铁盆房子猪头下方,屠夫二叔拿起杀猪刀伴随着猪撕心裂肺的嚎叫捅进猪脖子里,慢慢搅动一下杀猪刀,猪血喷涌而出淌进铁盆里一会就大半盆猪血了,等到猪叫声停止众人才松手,这边大铁锅水已经烧开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揭开绳子把死猪抬进铁锅里两边轮流烫一会,爹和二叔他们手里拿着扒铲子和砖头来回忙碌着把猪毛刮干净,等猪毛蜕的光了再抬到案子上,用凉水冲干净,本来是黑猪变成白白光光的猪了,二叔熟练的用尖刀从猪脖子起划开到猪屁股开膛扒肚把冒着热气的猪内脏挖出来放在提前准备好的盆里,猪身劈开两半抬在板车上,东波拉起板车支好,爹拿杆秤拿把刀开始在村西边大路上卖猪肉,左邻右舍的一会就卖差不多,大部分都是欠账,爹留一块猪屁股自家过年吃,猪头内脏被娘清洗干净过年期间也可以做成美味菜肴招待亲戚。忙碌一上午后,下午娘和爹会把连忙猪肉猪腿内脏全部煮熟,大姐二姐一下午把家里全部打扫一遍干净,小妹专业烧锅,东波就带着跟屁虫小弟清洗家里的大门上去年贴的旧春联,准备好过年贴新的春联,晚上家里爹娘会做一锅肉吃,烧两个菜爹喝酒,吃饭前上香拜佛祈福,把去年的老灶爷画像揭下来烧了,爹娘边跪拜边喃喃的许愿祈求老灶爷:“今晚上天言好事,过年回家报平安”。家里大姐二姐东波大小五个孩子都轮流懵懵懂懂给灶王爷磕头祈求老灶爷对俺们一家好一点。

过了祭灶小年后,年味越来越浓了,到处都会有孩子冷不丁的放鞭炮响声,爹娘大姐二姐会头天晚上和面发面,第二天忙碌一天炸麻馓子,爹娘盘好麻馓子条,大姐往油锅里放,二姐专门拿两比筷子长的细棍子翻炸馓子,东波专业烧锅,听的二姐说火大火小来塞柴火,小弟累的脸红红使劲拉风箱,小妹把二姐出锅的麻馓子空干油后拿到簸箕里摆满方堂屋桌子上,炸了馓子趁油锅炸鱼块酥肉,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忙碌一天,整个院子里外附近都是馓子香味,一直飘到村子上空,外面下着小雪冷风嗖嗖,整个村子里各家各户这几天都在忙着炸麻馓子,到处都油炸食品的香味,家家热闹而温暖。潮桥逢集时爹开始赶集买写过年用品香腊纸炮,买几张红纸准备请村里老校长写春联,娘也会带着大姐二姐三妹买身新衣服,平时大姐旧的衣服缝缝补补改小点可以给二姐三妹穿,每到过年了爹娘都会给孩子们添件新褂子,东波倒无所谓穿的只要暖和就行,小弟东亚也是穿东波小时候的衣服棉袄穿。家里杀猪留了有点瘦肉和猪头蹄了,东波爹又会买两条鱼,把自家喂的鸡杀两只提前蜕好,刚好天冷上冻不会变味,都挂在屋檐下冻的硬邦邦的,地里种的白菜萝卜蒜苗啥的都有,等到过年期间招待亲戚,忙碌几天就到了腊月二十八,娘和大姐二姐又开始蒸馍,白白圆圆的馒头很有弹性,一家人平时舍不得吃白面馒头就到过年的时候敞开了吃,腊月二十九一家人又把家里打扫干净整洁,从北地里多拉点麦秸存在牛屋里备过年期间喂牛,新年前后几天都不会上地干活了,年三十早上起床,娘带着大姐二姐一起剁馅了包饺子,东波和爹开始贴提前写好的春联,忙了天黑东波带小弟放了一小段鞭炮迎接新年,晚上下饺子吃了开始把煤油灯挑亮一点,姐弟几个熬一边磕着娘炒的花生一边打扑克准备熬夜“熬棉袄”,爹娘会早一点睡,外面天寒地冻的,屋里暖和和的,熬到夜里12点左右外面村里开始有人放鞭炮了,周边方圆几公里的村子里霹雳乒乓的鞭炮齐鸣,东波约好的云青、建峰,大风,国才一帮小伙伴各人拿着手电筒开始整个村子里跑起来拾炮,村子里鞭炮断断续续响了一夜他们也一直跑到快天亮大年初一了,算着家里爹娘也起床才捂着棉袄口袋慢慢的鞭炮回到家,爹开始上香敬神,娘和大姐二姐烧锅下饺子,家人全都穿上新衣服过年,东波会把爹准备好的一挂鞭炮用竹竿挑起高高搭在墙头上放鞭炮了,一帮小孩子蜂拥而至拾炮的笑声和鞭炮声混合在一起,整个村子的家家户户这时都起床放鞭炮把过年的气氛推向高潮。娘煮熟了一锅热腾腾的饺子分开盛碗里端出来高兴的吃着,吃完饺子东波把脱下昨夜捡炮弄赃的衣服也换上新衣服,带着小弟跟随爹连同族里一群大爹叔伯兄弟们一起轮流给族里长辈老人拜年,忙乎半天后就快晌午了还是煮饺子吃,下午村里男孩女孩们个个推着家里自行车在村西边大路上开始练习学骑车,从南到北全是穿着新衣服的人们聊天的,打牌的,放鞭炮的,学骑车的,玩游戏满头大汗的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村民也就大年初一这天才是最清闲自在快乐的一天。

大年初二东波跟着大姐开始去舅家拜年,然后姑家姨家等等基本上每天都要走亲戚,拜年每家礼品也不多,就是俩三个当地做的四方纸盒包装的果包,里边是油炸的甜品很好吃,有时一天能走三家亲戚拜年,爹娘二姐在家做饭招待客人,一直走到初八左右才算走完亲戚,东波每年把亲戚走完了就有个小愿望,元宵节前跟着爹去冰泉县城二爷家拜年时可以在县城玩一圈,他记事起每年过年都去,爹会早早起来穿上军大衣,戴上手套,让东波坐在自行车前杠上,军大衣敞开怀包着东波,然后骑车飞奔,尽管风吹的很冷,军大衣包着的东波靠着爹温暖的胸膛一点都不冷,快到县城的时候一般都晌午了,远远的看着县城里的高高的化肥厂烟筒冒着白烟飘着和白云混为一体,大街上街道宽的两边长着粗大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梧桐树树皮蜕的斑驳一片片的,百货大楼竟然有两个大大玻璃门,第一次爹带东波从东门进去南门出来竟然迷糊了方向,里边的商品玲琅满目,五颜六色的耀眼,一楼柜台前有立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塑料男孩,东波去年专门到跟前比差不多高,二楼三楼都有各种各样的商品看得他流连忘返,电影院比潮桥电影院高多了,门口墙壁上的画报也好看,还有县委大门好气派,爹每年都带他在县城溜达一圈看看,回到村里他总是和建峰云青几个小伙伴炫耀一番自己所见的场景,还有那些上班下班的人们骑自行车蜂拥而来的庞大场面小伙伴们只有在电影上才能看到的,东坡发现县城的孩子抖穿的衣服都是很好看,竟然没有自己做的衣服,棉袄不是棉花做的粗布,他想他们天冷肯定不暖和,娘自己织布自己家种的棉花做的棉袄厚厚的才暖和。今年他准备再去县城时一定还去百货大楼里和那塑料男孩再比一下,肯定比他长的高了,再去二爷家看电视的时候尽量不去厕所了,多看一会,把动画片的人物故事都记住了,免得跟村里的好朋友讲解的时候老是忘记情节,一想到二爷家他心里就不是太乐意去,因为每次去了他家都会看到二奶奶一脸不高兴反感的样子,每年只要家里人来看二爷都会不开心回去,东波只是想去县城看看而已。今年新红薯刚拔出来的时候,爹让大姐专门带两袋红薯给二爷送来吃,大姐骑车辛苦半天送红薯到二爷家都下午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二奶给大姐吃剩面条,二爷看不下去就对二奶奶咕噜着说:“凤英这么大孩子大老远来咱家,还带两袋红薯,你连从新做碗面条都不给”。二奶奶大声吆喝着说:“咋啦?剩面条不能吃吗?咱们一家还不是都吃了?你有本事给她上街要几个菜回来吃吧?看把你能耐的”!二爷年龄大了,吃的又胖身体不好,一辈子都不当老婆的家,老了更是不想生气,平时也都忍气吞声的生活,一看二奶发飙就不说话了,懂事的凤英连忙冲着二爷说:“没事二爷,俺在家经常吃剩面条,吃饱就行啦”。说着话赶紧把面条胡乱吃了忙又收拾干净碗筷拿到厨房洗干净,又把屋里打扫干净,天黑了她也不敢回家,毕竟离家有三十多里地呢,二爷也不放心她摸黑回家就留凤英说:“今晚就在住下,明天起早回去吧”。凤英也就应下了。二爷家两个女儿出嫁了一个儿子在县外贸上班,儿媳妇在银行上班,标准的城市市民家庭,可是凤英东波她们就是不明白为何二奶奶就是不能看到她们一家人,每年只要来二爷就会被她不是白眼就是指桑骂槐的数落挤兑,按理说老郭家就东波爷爷和二爷亲兄弟俩,东波爷爷走的早,东波爹小时候二爷爷也疼,但是东波爹郭家旭孤儿寡母的也没有要过他们家三瓜俩枣的东西,那个当二奶奶的就是不能看到东波一家人来县城,今晚凤英看到二爷被呵斥也是心理不舒服,临来的时候她都不愿意来,现在弄得很是尴尬,她心想今晚住下明早就回家了不想惹得二爷一家不开心,于是起身拿暖水瓶给二奶奶倒一杯水端过去给二奶奶说:“二奶别气了,我给你倒杯水喝”。“滚,我咋喝你倒的水?我自己有儿有孙的哪显着你给我端水喝?”二奶奶一脸嫌弃的表情白眼翻着大声训斥凤英,可怜的凤英小姑娘被冷不丁吓了一跳,当时一脸愕然的愣住了,她不明白她咋得罪了这个古怪的老太婆,本来好意端水给她喝缓解一下尴尬讨好一下她,没想到被这老太婆莫名的训斥一顿,凤英缓过神怒火中烧边流泪边大声冲着老太婆问:“咋回事?我来给你家送红薯有罪了?还是给你端水喝有罪了?你冲我发脾气,俺爹要是不让我来给俺二爷送红薯来我还不来呢,我给你倒水喝是给你下药了想药死你了咋啦”?堂屋里吵架声把叔也从卧室里引了出来,叔看看凤英手里的水杯明白了原因,对着她娘埋怨说:“娘,你对孩子发啥脾气?怪小孩子啥用?”然后小声对凤英说:“闺女你别跟你二奶一般见识,她年龄大了糊涂。”大姐凤英哭的很是伤心说不出话来,抽搐着点点头,二爷在堂屋里长条椅子上铺一个床让凤英睡下。夜深了,凤英根本睡不着,想想家里爹娘弟弟妹妹她更伤心,自己辛苦跑这么远送红薯反而过来平白无故受一场气,闭着眼睛委屈的一直流泪,等到半夜三更她一会抬头看,发现二爷一个人坐在门口藤椅上沉默不语,屋门没有关也没开灯,外边的月亮照片朦胧亮,她又躺下,迷迷糊糊又过一个小时左右她又抬头看看二爷还在藤椅上坐着,她起身穿鞋走到屋外看看天有没有亮,二爷看凤英出屋连忙小声说:“凤英,天还没有亮,你再睡会吧”。凤英低声说:“二爷你咋不睡?天凉了你别着凉了”。胖胖的二爷慈祥的看着凤英说:“我怕你夜里不打招呼自己走了,我不放心”。凤英心理感到一股暖意说;“二爷,不会,我不会自己偷着走的,你放心”。“唉———”!二爷长长的叹口气,喃喃低语道:“凤英呀,二爷对不住你爹,你明天回家以后别来了。”大姐望着微弱的月光照在二爷圆圆的胖胖的脸上分明眼睛里含着泪水,她点了点头。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夜没有睡的大姐凤英告别一夜没有合眼坐在藤椅上的二爷回家了,从此再也没有去过二爷家。

年初十的时候,爹带着东波去县城出发了,和以前不同的是从去年东波就开始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了。他戴着厚厚的帽子,大姐给她围上她的红毛线围脖护着耳朵,自从上次从二爷家回来之后把事情和爹娘说了一遍,爹娘也是无奈,毕竟是自己的亲二叔,小时候郭家旭就知道他这个二婶子的脾气,反正不是过年才去二叔拜年,一家人也不提二爷家的事更别说去他家了。今天还是去拜年顺便带东波再逛逛冰泉县城,父子俩开心的一路聊天顺着柏油路路面很快半晌午就到了县城,一进县城就是一派热闹景象,上人来人往商贩云集熙熙攘攘,满大街自行车穿梭铃声不停的发出悦耳的声音,不时又大小汽车驶过,各个门市部外张灯结彩的充满节日的气氛,电影院的喇叭传来女播音员柔和的声音伴随着流行歌曲告诉人们是个好电影。东波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小脑袋好奇的东张西望着应接不暇的新鲜景象。穿过几条大街不久就骑到县城西北角一处偏僻的小路上,推着自行车走过低洼的小路两边是干涸的水塘倒的遍地垃圾,有几个小孩子在放零星的烟花爆竹不时响起啪啪响声,一上坡看到几排高低不等错落不齐的院子,二爷是解放前就来老县城讨生活的人,一般那时候外来人只能落脚在偏僻低洼郊区地带,解放后政府就地登记入户建房变成城市人口。离老远就看到一个低矮的穿着蓝大襟褂子头戴黑绒帽子脚穿黑色圆口鞋小脚的老太婆在和其他老太太拉家常晒太阳,郭家旭走到跟前打招呼:“二婶子在这坐着呢,我给二叔跟二婶子拜年来了”。回头让东波:“喊二奶”。“二奶”,东波怯怯的喊了一句,那老太婆一脸嫌弃的眼神望着父子俩没有应声。郭家旭带着儿子东波继续往前走进一个院子门口推开过道门,院子堂屋门口藤椅上坐着一个胖胖的老头,“二叔,我来给您拜年了”,郭家旭笑着大声说,把自行车推进院子立好后拿起装着果包礼物的皮包拉着儿子走到堂屋门口二叔面前,二爷才看清楚是自己侄子带着孩子来了满脸微笑道:“凤英爹来了,小东波也来了,进屋吧”。父子俩进屋后发现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在看电视,二爷因为肥胖慢腾腾的走到柜子前端出果盘,果盘里装满瓜子和鲜艳的塑料纸包裹的糖果,连果盘递给东波眯眼笑眯眯说:“乖乖,吃糖,今年个子长高了呀。”东波怯怯看了一下二爷又看看爹,“拿着吧,你爷给你的就接着”。爹笑着说。东波才伸手抓了一把奶油糖,小心剥开彩色的糖纸露出乳白色的奶糖填进嘴里,软软的一股香甜软糯的味道特别好吃。这时小男孩也跑过来抓了一把奶糖走开继续看电视,东波被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动画片吸引过去,搬个板凳坐在边上准备看电视,大一点的小女孩扭头看看他问:“你从乡下老家来的吗?”东波点点头说:“嗯,我从东湖来的,跟俺爹一起来给二爷拜年。”前几年他们俩见过的,一年不见有点变样,都有点陌生了,她们俩比东波小几岁都是孩子很少沟通,东波知道是叔家的俩孩子,也听爹娘说城市计划生育更严格,叔为了要小一点的男孩还偷偷的生的。小女孩听完后点点头说:“看动画片吧,好看,你看过几集了”?东波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没有看过,俺家没有用电也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视机?”小女孩惊讶的眼神望着东波:“你家没有电呀?有灯泡吗?晚上咋办?”东波说:“是哩,没有用电,晚上点煤油灯,没事”。小女孩疑惑不解的问道:“你家咋不用电呢?”东波回应道:“没有电线杆,电线扯不到俺庄里,没办法,我也不知道”。“那你好好看电视吧”。女孩又挪了一下藤椅让东波望中间坐了坐。外边郭家旭和二叔在门口晒着太阳爷俩热火聊着,二爷一直询问着老家的他发小亲戚的近况,郭家旭不停的叙说着。吃晌午饭的时候,叔叔专门在外面饭店叫了几个菜,二爷郭家旭和叔爷仨喝点酒三人脸红扑扑的,从吃饭开始二奶都不愿意坐桌,几个人喊她也不吃,脸拉着也搞不清楚谁得罪她了,饭后郭家旭带着儿子把碗筷桌椅收拾干净后,他又和二爷坐在门口继续聊天,东波坐在藤椅上老实看电视,突然一声吆喝:“起来,小小年纪不学好,坏的很,一点不老实,把俺家藤椅带子用刀给我剪断了!”那老太婆一脸嫌弃冲着小东波嚷道:“起来,不要坐了,年纪不大咋学馁坏”?小东波吓得脸发白,手足无措站起一脸茫然望着老太婆,又往外看看爹,他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咋就突然被老太婆连推带骂一顿呢,门外的爹爷赶紧过来问:“咋啦?二婶子吵啥呀?”老太婆一脸怒气对他嚷道:“你自己看看,这藤椅上这根条被你儿子用刀割断了!”。郭家旭看着东波问:“你割断藤椅那根条编带子吗?”东波一脸茫然快要哭又不敢哭说:“我就坐着一直看电视,啥也没有动呀”。老太婆拉开藤椅指着上面一根支棱起来的编条说:“不是你割断的是谁?你手里小刀拿出来!”东波更是莫名其妙,“我哪有小刀,我哪有小刀呢?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出来,又连忙把衣服口袋抖翻出来说:“你自己看我哪来有小刀?”郭家旭也笑着说:“俺儿子就不玩小刀,这藤椅上的编带大人也用手弄不断别说小孩子了”。那时候的藤椅就是用类似白色塑料包装带编织而成的椅子透气舒适,有一根接头本来是插进下面的,也不知道啥原因支棱起来,老太婆非说是东波用刀割断了一根,就大发雷霆的吵闹骂得不可开交,骂了小孩东波又骂大人郭家旭,二爷和他儿子也劝不了,二爷天天坐藤椅他了解情况,对他儿子说:“你娘非说是小孩子割断一根,那不是断,是结透气,本来街头插到里面看不到的,支棱起来了再插进去就行了。”叔叔也知道他娘再故意找事,但是也无可奈何。老太婆一边骂一边哭哭啼啼的数落起郭家旭起来,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的鸡毛蒜皮的事都抖露一遍,郭家旭本来高兴来给二叔拜年,现在自己儿子被人冤枉挨骂,自己爷被老太婆数落痛骂心里很是委屈,也是流泪对老太婆哭诉:“我自己命苦小时候爹就老早去世了,无依无靠的,二叔是我唯一的亲叔,把他当爹看,就二婶子你不能看我,从小到大我一来你就烦,现在我也一大家人了,上次闺女来好心送红薯你也是骂,现在大过年来给你拜年呢,俺儿子这小孩又没得罪你,你还是不能看他,你这看不起人也不能这样吧?我要不是来看俺二叔也不会到你跟前受这气!”老太婆坐在椅子上瞪眼嚷道:“嫌我烦你别来了,不稀罕你一家人来俺家送东西,我啥没吃过!”“好吧,俺走,以后不会再到你跟前喝口水了!”郭家旭擦了擦眼泪转身对自己的二叔说:“二叔,我以后不来了,我知道你受气不当家,也不让你为难”。二爷也满眼泪水说:“别说气话,别说气话”“唉…..”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郭家旭葱桌上拿起自己的提包把果包拿出来放在桌上:“二叔,这包子你留着吃吧,俺家穷也没有好东西送,我回家了。”说完对一边眼泪汪汪东波说;“走吧,咱回家”。父子俩走出了堂屋,二爷和叔一起出来,郭家旭推起车子,东波跟着走出院子,爷俩和过道门口站着的二爷父子俩摆摆手,扭头就顺着低洼的小路向大街上走去,开到大街上爹看了一眼天,太阳还有一树高,对儿子说:“儿子,回家吧,这回不逛了”。“好,回家”。东波点头回应。郭家旭迈腿骑车,儿子东波敏捷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父子俩飞快的往家骑。直到几年后二爷去世的时候爹才来奔丧,二奶奶啥时候去世的爹也不知道,一个眼里没有你的人也不是亲人,无所谓吧,东波是再也没有进过这家大门。转眼间东波和小伙伴们结束了二年级生活,终于可以不再上那尖嘴猴腮老师的课,三年级的老师是位和蔼可亲的女老师杨老师,短发白皙的皮肤,中等微胖身材,一脸和蔼的笑容,孩子们暗暗开心起来。

第三章:镇上读初中的乡下孩子

转眼间,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孩子们结束了小学生活,也告别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小东坡和几个玩伴也分别去了两所不同的中学读书,云青他们几个去了乡里一所中学,东波建峰还有隔壁村的几个小学同学去了潮桥镇中学开始了初中生活。东波第一次进入潮桥中学的大门,两扇银灰色钢管焊的大铁门,中间有细钢筋连接焊成各种形状的图案,两扇大门打开有五米左右宽敞,平时上课的时候大铁门会关闭,仅留右边一扇大铁门上开了一个小铁门一个人可以进出,只有上学放学时间学生出入人多大铁门才两边打开,铁门上方一个弧度焊接成一排鱼叉形状三尖式,防止人葱大门上翻过,不太锋利夜令人胆寒,在东波看来翻这铁门轻松而过。进入大铁门一条宽敞笔直的水泥路走到底就是教务处,水泥路左边并排两排红砖瓦房,自东向西长长的走廊,前面一排最西边初一年级,每个年级三个班,东边靠水泥路这边一排是初三年级三个班级,后面一排是初二年级三个班级,最西边事教师职工宿舍,也是以前的老教室隔开成小房间给老师当宿舍,东波交了三十元学费报名后按名单上找自己的初一(三)班级教室,进门后发现一排排的油漆斑驳书桌,里边已经坐了很多学生,他自己找了一个靠墙的空位置坐下,慢慢的回头偷偷观望一下整个班级,很多是镇上的学生,一看就知道,街上的孩子穿着干净时尚的衣服,表情大方嬉笑颜开,乡下的孩子穿着旧衣服表情紧张腼腆,紧张不知所错,看着镇上的男生女生们交头接耳的交谈大声的谈笑,女孩子个个头上一个蝴蝶结扎根马尾长发,看起来漂亮而不像村子的女孩子个个短发蓬头的,东波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自卑起来,突然后面传来一声清脆爽朗的声音:“哎,小半撅你是哪庄的呀”?,东波背头一看一个漂亮扎着马尾脸上有俩酒窝的女孩子笑盈盈的看着他,东波连忙不知所措的回应:“俺是东边车湖的”。就转身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自己手指不停的揉,后面传来几个女孩子的哈哈笑声,他的脸更红了。班主任是个年轻刚刚结婚不久教英语的张老师,高个子,戴个眼镜,普通的相貌,刚怀孕不久肚子微微隆起,她笑着环视一下班级里的学生们,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然后让学生们熟悉一下自己周边的同学,就下课,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学,提前放学,让周边农村的学生早点回家,准备好明天带着棉被瓷缸再来学校。

东波骑车到家时娘已经开始和面准备擀面条了,因为大姐出门去烟台打工了,二姐不愿出远门,就和几个村子里的女孩一起在南边公路边乡政府大院里乡办的小地毯厂里干活,吃住在厂里,三妹自然要烧锅了,小弟一个人在院子里玩滚铁环,看见大哥回来了就开心的拉着哥的手喊:“哥回来了”。爹在堂屋里板凳上坐着抽烟,往外看了一眼东波问:“报名吗?。“报了”。东波应道,然后走到灶屋里对妹妹说:“起来,我烧锅”。妹妹笑盈盈的起来拍拍袖子上的碎柴出去了,娘一边在案板上准备擀面一边扭头笑着问儿子:“学校大不大?老师待人可好?听说街上的小孩痞的很,你以后别惹他们哈”。“好,知道,我又不惹事,不用担心。”东波低头抓把干柴塞进锅底,一边拉动风箱,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灶屋房顶的烟筒冒出股股蓝烟冉冉升起,整个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做饭,饭菜飘香,炊烟袅袅。第二天东波早早起床,把院子打扫一遍,又去拉着板车去北地麦秸垛拽了四五化肥袋麦秸放进牛屋里草站里,娘总是把用过的旧化肥袋剪开一边,然后把两个化肥袋缝成一个大口袋用来装麦秸,家里养的牛就是农民家中重要的成员,农忙干活,闲的时候喂的膘肥,老牛一年生个牛犊子可是一笔大的收入,村子里谁家的母牛又下小母牛犊了就是个开心的事,就会放一场电影庆祝一下的。干完活后一家人吃过早饭,娘给用自己织的粗布被单把被子包起来后被单四角打成结包裹好被子,爹推出旧自行车立好,包裹好的被子用绳子绑紧在后座上,东波把装有瓷缸和牙刷牙膏好几个馒头书包背好,娘担心东波学校食堂吃不饱,就在把书包里塞满馒头安排他在学校饿了好吃,大姐出门打工过年带回家的一个瓷茶缸就成了东波上学吃食堂的铁饭碗,东波推车到西边大路上,爹娘妹妹弟弟一起走到村口,东波扭头说:“俺娘俺爹我走了,不用担心我。”又望着妹妹说:“你放学多烧锅刷锅,咱爹咱娘上地累”。喊一下弟弟“东旭,你别往水边玩啊,别乱跑,我星期天回来带你玩。”说完就迈腿骑车出发,骑了一会偷偷背头望一下,爹娘妹妹弟弟还在原地站着往他走到方向看着。东波上午9点多到了潮桥中学,学校里已经来了很多学生,今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周边农村的孩子都带着被褥陆续进校,有些是家长送过来的,有些女孩子父母离开学校还恋恋不舍的抹眼泪,东波把自行车放在教室后面窗户下,刚好自己坐在窗户边可以看到,被子拿进教室里最后一排角落靠墙有两张书桌并排专门放被子的,班里有七八个学生带被子的,有的农村学生镇上有亲戚的就投奔亲戚家住,离镇上近的就回家,街上的学生就更方便了,吃住都可以回家,学校没有男生寝室,整个学校初一到初三农村学生就住教室里,白天上课的书桌晚上拉在一起就是床,几个男生把被子铺在课桌上,挤在一起睡,无论冬夏秋冬就这样睡,每个人都有煤油灯,晚上灯下学一会习后吹灭灯就睡,天亮时再起床叠被子课桌拉开。女生有寝室估计也不是太大,反正东波三年初中毕业也没见过寝室是啥样子。吃饭就在食堂吃,馒头还行,面条煮的粘稠的像猪食,农村孩子习惯了也不觉得苦,十四岁的少年东波正式成为初中学生。

开学一个星期后,同学们基本上熟悉起来,东波少年眉清目秀的清瘦,又性格开朗活泼,每次班里打扫卫生都任劳任怨的干活,勤劳善良本性很快融入周边几个同学之中,街上的女孩子们本来就性格开朗直爽,经常喜欢和东波聊天,怀孕的班主任张老师也经常安排东波帮助收发作业书本啥的,东波也比较乐意,单纯的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表现其实已经被班里几个街上的痞子男生暗暗反感了,他们本来骨子里就瞧不起乡下人,没想到者小子竟然不像其他农村孩子唯唯诺诺的模样,竟然跟那几个女同学聊的那么开心,那几个痞子心里就暗暗想教训一下他,第二个礼拜天晚上开始召开班会,傍晚的时候周边礼拜六下午回家的农村学生早早已经来到班级里,自习的时候张老师走上讲台扶正眼镜看着班里学生说:“咱们已经开学一个星期了,大家也熟悉一下情况,虽然不是很互相了解,但是也差不多每个学生的性格我也摸的差不多,班里要选举班干部了,可以帮我管理一下班级,帮助各代课老师辅助一下教学工作,同学们可以先推荐一下你们熟悉的有能力的同学当班长。”班里学生们就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整个班级有80多名学生,大部分都是镇上小学毕业的熟悉的同学整体进入潮桥中学,小部分是周边农村学生成绩比较好的考入潮桥中学,所以大部分学生推荐他们小学的班长李继新继续当班长,李继新也是一个热心肠的孩子,也就不推辞了,然后又一起推荐几个原来小学熟悉的同学当各学习委员,最后还差一个生活委员没人干了,张老师说:“我来选吧,就让郭东波当生活委员吧”。东波本来坐在课桌上静静的听着大家讨论呢,他一直觉得这些选班干部的事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虽然自己在村里小学的一直是班干部,但是来到潮桥中学他想都不想当班干部,所以他听到班主任宣布他当班级委员时满措手不及满脸的惊诧表情,连忙慌乱的拒绝:“不行不行,我当不了,张老师我当不了”!班主任笑着看着他说:“没事,你可以的,别推脱了先试试吧,我看好你”。班里学生又一阵议论,他旁边的酒窝女同学张玉梅笑盈盈对他的说:“干吧,你可以干好的”。郭东波看看班主任坚定的眼神就低头默许了,他根本不知道班级后面几双嫉妒且藐视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他,这个班级委员的名称给这个少年引来了祸端。

当了班里生活委员后的郭东波更加卖力的做事,每天都把班里打扫干净,黑板报抄写干净整洁,每天早上醒来连忙叠好自己的被子后,又把头天晚上住宿的同学们拉在一起当床的课桌从新摆列整齐,每次都抢着帮各代课老师收发作业,一个礼拜过后又到开班会时间,班主任把几个班干部集合在办公室里开个小会,主要是讨论如何排位置的事情,其他几个班干部都是镇上的孩子,她们积极参与讨论,唯独东波坐在旁边不说话,微笑着看着大家热烈的讨论样子,他心想这些事情自己也不知道咋排位置,只管有活干活就行了,大家讨论完后班主任就决定男女同学分开坐,避免有些男女之间最太近了不方便,十四岁的少年的东波还不清楚啥原因不方便,他只看到班里男生女生大部分都比他年龄大个两三岁的样子,平时好几个男女同学都交头接耳的羞答答的窃窃私语,等大家一起回到教室后,班主任正式宣布排位置男女分开坐的时候,班里嗡嗡的声音有好几个男生女生小声反对,碍于班主任坚定的态度也没人再敢反对了。下了第一节自习课休息时,她们有的指责班干部出点子这样排位置了,好几个班干部连忙否定自己出的主意,然后没人敢对班主任明说反对,有个女生班干部指着郭东波背影说:“估计是那小半撅子出的主意吧”。在一个群体里弱者往往就是被第一个欺负的对象,来自乡下的清瘦的半撅子郭东波突然就成了班里痞子学生的出气筒,莫名其妙的被人从后面砸了后背上一本书,他回头望了望后面的同学们怯怯的问:“谁的书扔到这里了”?后面几个痞子瞪眼看着他说:“半撅子不老实非挨揍不可!你干嘛给班主任出主意排位置男女分开?”郭东波连忙辩解:“我根本不知道排位置咋排,我也没有出主意,我根本都没有发言呀”。别人根本不容他辩解,几个痞子学生狠狠的瞪着他,那个班级文员幸灾乐祸的笑着看他,然后第二节课开始了郭东波也没在意,安心学习做自己的事,自习课放学时间,夏天月亮地很亮,班级里也有一部分学生回家晚在做作业的聊天的,郭东波在和同桌讨论一个题目的时候,班主任在后面和一群学生在研究讨论着背对黑板,从外面进来一个高年级的男生,一头卷毛,脸色苍白,穿过讲台,走到郭东波跟前问:“你叫郭东波吗?”正在低头写作业的东波诧异的看着对方回应:“嗯,是的”。卷毛猛地朝东波肚子上打了两拳,少年东波顿时眼冒金星两眼发黑看不见东西疼痛难忍“哎吆!”一声。后面班长李继新看到这一幕大喊一声:“干啥的?”卷毛大摇大摆的走出教室,东波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班主任张老师也回过头来看看没发现啥情况,也没有过问,班长走过来拍拍郭东波小声问:“没事吧?你咋得罪他了?”郭东波脸色发白小声回应:“没事,我都不认识他,他进来就打我”。“他是初二班的,街上的小痞子,没人敢惹,以后离他远一点”。班长李继新也是街上的对那卷毛了解。郭东波回过神来,明白了自己为啥被打,他早几天就发现学校里晚自习的时候经常有学生打架,经常看到有的乡下孩子被打,老师不敢管,校领导装看不到,他想想自己以后的学习生活,就走到还在跟几个女学生围在一起聊天的班主任旁边看着她说:“张老师,我不想干这个班干部了,你从新选其他人吧”。张老师诧异的望着他问:“啥情况?”“我不想干了,真的,谢谢老师信任我。”东波苦涩笑着看着班主任说完扭头走向自己的座位上,有几个发现开始情况的学生和班主任嘀咕一会,郭东波仿佛听到班主任轻轻叹了口气,他想老师就权当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知道了也没办法,他心里自己安慰自己说,少年郭东波初中生活就是这样被人莫名的重重打两拳开始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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